苍枫城的晨雾还没散尽,叶家布庄的伙计就抱着账本冲进了祠堂。他裤脚沾着泥,脸上带着清晰的掌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少…少爷,布庄让人砸了!刚到的一批云锦,全被泼了墨汁,账房先生还被绑走了,只留下这个……”
伙计递上块染血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黑”字。叶天捏着木牌,指腹抚过那粗糙的刻痕——黑风寨。这伙盘踞在黑风岭的匪寇,往日只敢在城外劫掠商队,如今竟敢闯进城内动叶家的产业,显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止布庄。”苏婉拿着几张纸条匆匆进来,脸色发白,“粮铺的粮仓被放了火,幸好发现得早,只烧了个角;药铺更糟,药材被翻得乱七八糟,最贵的那批野山参全没了。每张桌子上都有块一样的木牌。”
叶石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粗声道:“我就说这群杂碎不安好心!前几日还派人来要‘过路费’,我没理他们,这就打上脸了!”他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我带弟兄们去黑风寨,把他们窝给端了!”
“站住。”叶天按住他,目光沉得像化不开的墨,“黑风寨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敢这么明目张胆,背后没人撑腰才怪。”他将木牌扔在桌上,“你看这刻痕,力道不均,倒像是故意模仿黑风寨的记号。真正的匪寇做事粗野,哪会在木牌上费这种心思?”
七长老叶禾摸着胡须,突然开口:“前几日赵奎倒台,锦衣卫那边查抄出不少密信,其中就有提到黑风寨——说这寨子新来了个‘军师’,出的主意总能掐准官府的空子。”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让人去查了,那军师来路不明,说话带着京腔,不像是附近的人。”
“京里的人?”苏婉皱眉,“赵奎都被抓了,还有人想趁机搅浑水?”
叶天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去粮铺看看。”
粮铺门口还围着不少百姓,地上的水渍混着焦糊味,几个伙计正蹲在地上收拾烧焦的麻袋。叶天蹲下身,捻起一点灰烬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摸了摸麻袋的焦痕:“火是从外面泼的煤油,烧得急,但没往深处蔓延,更像是警告。”他看向粮铺掌柜,“放火的人有多少?穿着什么衣服?”
掌柜战战兢兢道:“看不清,戴着面罩,只露着眼睛,动作快得很,扔了火把就跑。不过……他们跑的时候,我好像听见其中一个人咳嗽了两声,那声音有点像……像前几日来查账的税吏。”
“税吏?”叶石眼睛一瞪,“他们敢勾结匪寇?”
“不是勾结。”叶天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窃窃私语的百姓,“是借刀杀人。赵奎倒了,他的旧部肯定慌了,想找个由头把水搅浑,让朝廷查不到他们头上。黑风寨是把好刀,既能毁叶家产业,又能把祸水引向匪寇,一箭双雕。”
正说着,叶石的跟班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拿着张字条:“少…少爷,黑风寨派人送来的,说…说要您亲自带五千两银子去黑风岭赎账房先生,不然…不然就撕票!”
字条上的字迹潦草,末尾同样画着个“黑”字,只是比木牌上的更张扬。叶天接过字条,指尖划过纸面,突然冷笑一声:“五千两?他们倒是敢开口。叶石,备车,我去会会他们。”
“少爷!不能去啊!”掌柜急道,“黑风岭地势险要,他们肯定设了埋伏!”
“不去,才正中了背后人的圈套。”叶天将字条揣进怀里,“备些银子,不用五千两,带三千两就行。再让人去通知巡抚署,说黑风寨绑了叶家的人,请官府派人‘协助’救人——动静闹大了,才好让某些人藏不住。”
苏婉拉住他,眼里满是担忧:“我跟你一起去。”
“娘留在这里,盯着城里的产业,防止他们声东击西。”叶天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带足人手,不会有事。”
半个时辰后,叶家的马车驶出苍枫城,往黑风岭方向而去。车帘被风吹起,叶天望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指尖敲着膝盖——他让叶石悄悄带了二十个精壮伙计,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远远跟在马车后面;又让巡抚署的人“恰好”得到消息,带着捕快随后跟上,美其名曰“协助解救人质”。
黑风岭的入口处,几个匪寇歪歪扭扭地站着,见马车停下,立刻上前叫嚣:“银子带来了?”
叶天掀帘下车,掂了掂手里的钱袋:“三千两,少了点,但够你们快活一阵了。人呢?”
匪寇头目是个独眼龙,嘿嘿一笑:“钱留下,人自然给你。不过我们军师说了,叶少爷得跟我们走一趟,亲自去寨子里接人。”
叶天挑眉:“你们军师?倒是要见见。”
跟着匪寇往寨子里走,山路越走越陡,两侧的树林里时不时闪过黑影,显然藏了不少人。叶天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数着转弯的次数——一共十七个弯,每个弯都能看到块刻着“黑”字的石头,倒像是某种标记。
到了寨门口,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瘦高男人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文士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削尖的下巴。他拱手道:“叶少爷大驾光临,失敬。”声音尖细,确实带着京腔。
“军师就是你?”叶天打量着他,“绑我账房,烧我粮铺,就为了这点银子?”
青衫人笑了笑,声音像指甲刮过木头:“叶少爷说笑了,黑风寨不过是求财。只是……听说叶少爷最近在查赵大人的旧部,有些人坐不住了,托在下给叶少爷提个醒——有些账,还是别查太细的好。”
叶天心里了然,果然是赵奎的余党在背后搞鬼。他故意露出不屑的神色:“一群丧家之犬,也配来警告我?”
“叶少爷还是谨慎些好。”青衫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您以为赵大人倒了就完了?他手里的账本,可不止一份。您粮铺烧了是小事,要是哪天……”他突然顿住,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不好!官府的人来了!”
寨子里瞬间乱了起来,匪寇们慌慌张张地拔刀,却被叶天带来的伙计和随后赶到的捕快两面夹击。青衫人想往后寨跑,叶天早有准备,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袖,猛地扯下他的文士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左额上有个明显的烙印,正是前几日负责查叶家账目的税吏王三!
“果然是你。”叶天冷笑,“赵奎给你的好处,够你卖命吗?”
王三挣扎着想逃,却被叶石一脚踹倒在地。捕快上前铐住他,从他怀里搜出一本小册子,上面记着赵奎旧部的名单和分赃记录。
账房先生被带了出来,虽然受了点惊吓,但没受伤。叶天看着乱成一团的黑风寨,对捕头道:“这些匪寇交给你了,还有这个王三,他知道的可比账本上多。”
下山时,叶石忍不住问:“少爷,你怎么知道那军师是王三?”
叶天望着远处苍枫城的方向,阳光正好照在城墙上,反射出金光:“他咳嗽的声音,还有那京腔,前几日查账时我就记下了。赵奎的人总以为藏得深,却不知自己的习惯早就暴露了行踪。”
回到城里,却见苏婉正站在布庄门口,脸色凝重。她递过一张纸条:“刚收到的,城西的当铺和银号,全被人砸了。这次没留木牌,只留下这个。”
纸条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墨迹未干。
叶天捏着纸条,眼神沉了下去。黑风寨刚解决,又冒出来一股新势力。苍枫城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去查。”叶天对叶石道,“看看这狼头记号,是谁的手笔。”
叶石领命而去,叶天却望着城中心那座最高的阁楼——那里曾是赵奎在苍枫城的落脚点,如今空着,却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从窗后盯着这片乱局。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奎的余党、不知名的新势力、甚至可能还有其他被叶家崛起惊动的人……苍枫城的血雨腥风,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必须在这场乱局中站稳脚跟,不仅要护住叶家,还要把藏在暗处的鬼魅,一个个揪出来。
风从城门口吹进来,带着尘土的气息,叶天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往祠堂走去。那里,七长老已经召集了族中长辈,等着他商议对策。油灯亮起,映着一张张凝重的脸,祠堂外的夜色,似乎比往日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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