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金砖被龙靴踩得发颤,皇帝攥着那份通敌铁证的手指关节泛白,卷宗上“魔教”与“禁军副统领”的朱笔批注像两道血痕,刺得他眼仁生疼。叶天就站在殿中,玄色锦袍下摆沾着苍枫城的矿灰,手里把玩着枚青铜令牌——正是从火场里扒出来的魔教信物,令牌背面还粘着半片禁军甲胄的碎片。
“陛下,按《大启律》,通敌者诛九族。”叶天的声音平得像把尺,量着殿内的每分空气,“禁军副统领带着三千人‘巡查’矿场,却在火场里留下这令牌,您说,该怎么判?”
皇帝猛地将卷宗甩在龙案上,十二章纹在烛火里抖得厉害:“副统领是被魔教蛊惑!他已畏罪自焚,此事……”
“自焚?”叶天弯腰捡起卷宗,指尖点在“午时三刻,禁军营地见魔教左使”的墨迹上,那墨迹边缘还带着火烤的焦痕,“《刑律》载明,疑犯自戕需开棺验尸。要不要臣现在去把那‘自焚’的尸体刨出来,看看他心口是不是插着这令牌?”
殿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烛火矮了半截。皇帝的龙袍被气流掀动,露出腰侧玉佩——那玉佩与叶天母亲遗留下的“叶”字佩竟是同料,只是刻着“御赐”二字。他盯着叶天手里的青铜令牌,喉结滚了三滚:“叶天,你别太逼朕!”
“臣只是在按律行事。”叶天将令牌抛起又接住,“当年李嵩帮陛下转移赈灾粮,按《户律》,监守自盗者斩立决。如今他儿子在魔教手里拿着证词,陛下说,要不要臣请大理寺一同去‘请’回来?”
“你!”皇帝的龙椅扶手又添了几道新抓痕,上次被鬼面逼出的旧痕还没褪,新痕又叠了上去,“李嵩是忠臣!他儿子……”
“忠臣?”叶天从袖中抽出卷账册,正是赵瑾留下的副本,其中一页用朱砂标着“李嵩代陛下签收,江南盐引三千”,“《盐法》规定,私铸盐引者,主犯凌迟,从犯绞刑。这账册上的朱印,陛下要不要再认认?”
烛火“噼啪”爆了声,溅在皇帝手背上。他突然想起三日前鬼面说的“李嵩的儿子记性好”,原来叶天早就知道了——这哪里是按律办事,分明是拿着律法当刀,一片片剐着他的体面。
“陛下,”叶天往前挪了半步,玄色衣袂扫过金砖,“要么按律斩副统领九族,要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皇帝腰侧的玉佩上,“臣就把这些卷宗誊抄百份,贴满九门。”
“放肆!”皇帝的龙涎香混着怒火炸开,“你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臣在苍枫城救了七百名矿工,他们联名写了折子,说臣是‘救民于火’。”叶天从怀里掏出份万民折,红手印密密麻麻盖了三层,“按《礼律》,民拥者可免三罪。陛下想治臣什么罪?”
殿角的九千岁突然轻咳一声,他手里的拂尘扫过龙案边缘,银丝拂须沾着点龙涎香的粉末。“叶大人,”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针,“《大启律》也说,君无戏言。陛下既已下旨说副统领是被蛊惑,不如……按‘胁从’论,革去官职,抄没家产即可。”
叶天瞥了九千岁一眼,这老狐狸分明是在帮皇帝找台阶。他却偏要把台阶拆了:“九千岁怕是忘了,《刑律》注疏写着,‘领兵者通敌,无论主从,皆斩’。副统领带着三千人,可不是‘胁从’二字能轻饶的。”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龙袍下的脊背绷得像张要断的弓。他知道叶天在等什么——等他亲手斩了那三千禁军的干系,等他把李嵩的案子翻出来,等他在全天下人面前承认,自己用魔教、私铸盐引、转移赈灾粮……这些事若全抖出去,皇权的光辉会碎得比火场里的灰烬还细。
“陛下,”九千岁又开口,拂尘往叶天方向偏了偏,“水至清则无鱼。叶大人年少气盛,可也要懂‘物极必反’的理。真把弓弦拉断了,谁都没好处。”这话是说给叶天听,眼神却瞟着龙椅上的皇帝。
叶天却像没听见,只把青铜令牌放在龙案上,令牌与龙印的棱角撞在一起,发出“叮”的脆响:“陛下,酉时三刻前,臣在大理寺等您的旨意。”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皇帝的玉佩,那玉佩晃了晃,竟与他袖中半露的“叶”字佩碰出了同样的清响。
殿门合上的瞬间,皇帝抓起龙案上的玉圭就往地上砸。玉圭碎成三块,其中一块弹起来,擦过九千岁的拂尘。“他就是故意的!他想让朕当着天下人的面,亲手砍了自己的臂膀!”
九千岁弯腰捡起玉圭碎片,拂尘扫过碎片上的龙纹:“陛下息怒。叶大人要的是律法公正,您给了,皇权的光辉只会更亮——毕竟,连亲军都按律处置,天下人只会说陛下‘法不容私’。”
“法不容私?”皇帝的笑声里裹着冰碴,“他就是想用律法捆住朕的手脚!等朕把禁军势力清了,下一步就是……”他没说下去,但龙椅扶手上的抓痕又深了几分。
九千岁将碎片拼了拼,刚好缺了刻着“受命于天”的那角:“叶大人年轻,不懂帝王术。陛下不如顺水推舟,按他说的办——只是,斩副统领时,要说‘念其曾随驾有功,免九族,仅斩本人’。既全了律法,又显了仁德。”
皇帝盯着那缺角的玉圭,突然想起鬼面说的“银矿分三成”。如今银矿没到手,倒先被叶天用律法逼得要自断臂膀。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旨!按叶天说的办!”声音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冰,“告诉叶天,别以为朕真治不了他!”
九千岁躬身应是,退到殿门口时回头看了眼。龙案上的青铜令牌正对着龙印,像枚随时会引爆的刺,而皇帝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在金砖上扭曲成团,活像头被捆住爪子的困兽。他轻轻叹了口气,拂尘扫过门槛——这叶家小子,是真敢把刀架在龙脖子上啊。可这刀是律法,谁都挑不出错,只能眼睁睁看着龙椅上的人,咬着牙吞下这口血。
酉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响,大理寺的鼓声就传遍了京城。禁军副统领的斩立决告示贴出来时,百姓围了三层,看着告示上“按律行刑”的朱批,纷纷赞陛下“圣明”。没人知道养心殿里,皇帝正用碎裂的玉圭尖,在龙案上刻着“叶天”二字,每刻一笔,就渗进点血珠——这光辉的背后,是皇权被律法勒出的血痕,是他与叶天之间,再也捂不热的冰。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混沌不朽剑尊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