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枫城的城门刚开条缝，蛮牛就扛着捆柴火挤了进去。他故意把脸抹得灰扑扑的，粗布褂子上沾着草屑，活像个进城卖柴的山民，只有那双往城主府方向瞟的眼睛，藏着股按捺不住的劲。
“让让！让让！”他粗着嗓子喊，肩膀撞开个穿锦袍的小厮，对方刚要骂，看见他胳膊上盘着的青筋，又把话咽了回去。蛮牛心里暗笑，这招“扮猪吃虎”还是叶天教的——昨夜在断云峰，那小子蹲在篝火边画地图时，眼睛亮得像淬了光的剑。
“记住，见到黑风谷的人，就说你是蛮族叛徒，偷了叶家的剑冢残图，想换个活命的机会。”叶天当时用树枝敲着石头，锈铁剑斜插在旁边，剑身上的暗金龙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们要是问为什么找王奎，你就说……听说他是黑风谷最厉害的，不想被小喽啰吞了功劳。”
赵小胖蹲在旁边啃野枣，含糊道：“王奎那老东西可是炼气后期，比李霸厉害十倍，叶小哥，你确定这招管用？”
叶天没回头，手指在石头上的地图划了个圈：“越厉害的人越贪，越贪……就越容易进套。”他抬头看向洛璃，她不知何时出现在树影里，白衣被夜风吹得猎猎响，“幻术准备好了？”
洛璃把玩着玉瓶，冷哼一声：“放心，保准让他们看见‘魔族’时，腿软得像你家胖子啃过的树皮。”
***此刻，城主府的偏厅里，王奎正用指甲敲着茶盏。
他穿件黑袍，领口绣着只展翅的黑鹰，正是黑风谷的标志。左手边坐着李嵩，献宝似的捧着个木盒，里面铺着红绸，却空无一物；右手边站着李霸，胳膊上缠着绷带——昨夜被叶天砍出的伤口还在渗血，此刻正疼得他龇牙咧嘴。
“李城主，”王奎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石，“剑冢地图呢？别告诉老夫，你连个毛头小子都抓不住。”
李嵩擦了擦汗，赔笑道：“王长老息怒，叶天那小子躲进了断云峰，那地方山高林密……”
“废物！”王奎猛地拍桌，茶盏里的水溅出来，在红绸上晕开个湿痕，“三天前就让你围山，现在告诉我他躲起来了？”他眼里闪过丝狠劲，“别忘了，黑风谷帮你稳住矿脉，可不是让你拿空话糊弄的！”
李霸突然插嘴：“爹，要不我再带些人……”
“闭嘴！”王奎瞪向他，“你那点能耐，去了也是送菜。”他站起身，黑袍扫过椅子腿，“老夫亲自去断云峰，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是长了三头还是六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卫兵的通报：“大人，门外来了个蛮族汉子，说有剑冢残图要献给王长老！”
王奎挑了挑眉，李嵩愣了愣：“蛮族？他们怎么会有……”
“让他进来。”王奎打断他，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眼底闪过抹贪婪——黑风谷早就听说蛮族藏着上古秘宝，若是能顺手捞点好处……
蛮牛被带进来时，故意缩着脖子，双手捧着块破布，布上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看着像张地图。“长……长老，”他声音发颤，眼神却往王奎的黑袍上瞟，“这是……小的从叶家地牢偷的，听说能找着剑冢……”
王奎冷笑一声，指尖弹出道灵力，破布突然飘到他手里。他只扫了一眼，就认出那线条是断云峰的地形，虽粗糙，却标出了几处隐蔽的山涧——显然是懂行的人画的。
“你想要什么？”他捏着破布，指节泛白。
蛮牛扑通跪下，磕了个响头：“小的想加入黑风谷！蛮族容不下叛徒，只有长老您……”
“呵，”王奎打断他，将破布塞进怀里，“带路。若是真有地图，老夫保你活命。”他转身往外走，对李嵩道，“看好叶鸿，等我回来。”
李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对李霸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悄悄跟了出去——这王奎一看就没打算分好处，得让人盯着点。
***断云峰的密林里，叶天靠在棵老松树上，锈铁剑在掌心微微发烫。
赵小胖蹲在他旁边，吞天诀运转到极致，周身的灵气像被漩涡卷着，连地上的落叶都在微微颤动：“来了！大约二十人，王奎在前头，李霸那小子果然跟在后面，离着半里地。”
叶天点头，对藏在树后的洛璃打了个手势。她白衣一闪，没入更深的林子里，只留下句清冷的话：“记住，幻术只能维持一炷香，别磨蹭。”
“放心！”赵小胖拍着胸脯，“等会儿我‘吃’掉他们的灵力，保管让他们连剑都举不起来！”
叶天没说话，目光投向蛮牛引着王奎走来的方向。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紧张，却又带着股豁出去的狠。这是他第一次要对炼气后期的修士动手，也是第一次……杀人。
“来了！”赵小胖突然拽他的胳膊。
叶天握紧剑柄，看见蛮牛领着王奎走进他们设下的“圈”——那是片被藤蔓围着的空地，中央有块凸起的岩石，正好能挡住视线。蛮牛按照事先约定，指着岩石喊：“长老，图……图在石头下面！”
王奎挥手让手下留在外围，自己提着刀走过去，黑袍扫过野草，发出沙沙的响。他刚要弯腰，突然皱起眉：“不对……”
话音未落，洛璃的幻术骤然发动！
只听“嗷——”的一声嘶吼，林子里突然冒出无数黑影，个个青面獠牙，手里举着滴血的骨刃，正是魔族的虚影！它们踩着空气扑过来，腥臭的气息（洛璃用灵草调配的幻术效果）弥漫开来，连阳光都仿佛暗了几分。
“魔修？！”王奎的手下顿时慌了，有人举剑乱砍，却砍了个空，反而被虚影吓得连连后退。
王奎毕竟是炼气后期，虽惊不乱，挥刀劈散个扑到面前的黑影，怒喝：“是幻术！别怕！”可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岩石后突然冲出道身影！
“就是现在！”
叶天的声音炸响，锈铁剑带着道金光刺出！这招“灵风刺”是他昨夜对着月光悟出来的——不同于“裂石斩”的刚猛，也不像“破山击”的霸道，而是将灵力压缩在剑尖，借着风势往前递，快得像道闪电！
王奎察觉到时，已经晚了！
他猛地转身，弯刀横在胸前，却只挡住了剑刃的侧面！“嗤”的一声，锈铁剑的尖端擦着弯刀滑过，带着股钻劲刺向他的丹田——那里正是修士灵力的源头！
“不——！”王奎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剑尖没入小腹，暗金色的龙纹在他皮肤上一闪而逝。他想调动灵力反击，却觉丹田处像被凿开个窟窿，所有的灵力都顺着剑刃往外泄，连带着生命力一起流逝。
叶天握着剑柄，手止不住地抖。他能感觉到剑尖传来的阻力，能闻到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能看见王奎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这感觉和砍断李霸的刀完全不同，沉重得像压着座山。
“叶……叶天……”王奎的嘴唇翕动着，血沫从嘴角涌出来，“黑风谷……不会放过你……”
叶天猛地拔剑，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烫得像火。王奎的尸体轰然倒地，黑袍铺在地上，像只折断翅膀的鹰。
“发什么呆！”赵小胖的吼声把他拽回神，只见那些黑风谷的手下正反应过来，举着刀冲过来，“吃我一招！”胖子运转吞天诀，双手往前一推，那些人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趴趴地倒在地上，灵力被吸得干干净净。
林子里的幻术渐渐散去，魔族虚影消失在阳光里。蛮牛冲过来，手里举着块石头，看见王奎的尸体，又把石头放下了：“搞定了？”
叶天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擦脸，却把血抹得更匀。他低头看着锈铁剑，剑身上的血迹正顺着暗金龙纹往下淌，像在被什么东西吸收，留下道淡金色的痕。
“他害我爹，该杀。”他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咬碎牙的劲。
就在这时，外围传来打斗声。赵小胖探头一看，骂道：“李霸那小子想跑！”
叶天抬头，眼里的迷茫被狠厉取代。他握紧锈铁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寒芒：“追！”
***李霸确实想跑。
他躲在树后，亲眼看见王奎被刺倒，那道金光快得让他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毛头小子，分明是头藏着獠牙的狼！李霸转身就往山下窜，连手下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刚跑出没几步，就被道白影拦住了。
洛璃站在路中央，玉瓶抛在手里玩，白衣上沾着片落叶：“想走？”
李霸举刀就砍：“滚开！”
洛璃侧身避开，指尖弹出道灵光，正打在他的伤口上。李霸“嗷”地叫起来，刀掉在地上，捂着胳膊满地打滚。这时叶天和赵小胖追上来，前者一脚踩住他的背，锈铁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我爹在天牢怎么样了？”叶天的声音冷得像断云峰的冰。
李霸疼得涕泪横流，含糊道：“没……没死！王奎要活的……爹说……等拿到地图就……”
“就什么？”
“就……就献给黑风谷……换个修真名额……”
叶天的剑又压下去半寸，血珠顺着李霸的脖颈往下淌。他看着这家伙惊恐的脸，突然想起父亲被押走时，也是这样被人踩在脚下。
“赵小胖，”他突然开口，“把他绑起来，带回去。”
赵小胖愣了愣：“带回去？这废物留着干嘛？”
叶天没回头，目光投向苍枫城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像极了母亲当年在厨房做饭时的样子。“留着……换我爹。”
阳光穿过密林，照在他握着剑柄的手上，那只抖过的手，此刻稳得像块生了根的石头。地上王奎的尸体渐渐冷去，黑风谷的黑鹰标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讽刺——谁也没想到，这群来抢地图的“强者”，最后竟成了叶天练手的“菜”。
只有断云峰的风知道，从今天起，那个躲在破庙里啃树皮的少年，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个敢用剑劈开命运的——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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