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说冷就冷了下来。
一夜北风,把靠山屯光秃秃的树杈子吹得呜呜作响,像鬼哭。
第二天一早,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挂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冬天,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一头撞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不是瑞雪兆丰年的喜悦,而是咳嗽。
最开始,是东头李老棍家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接着是村西头赵寡妇家的小儿子。
不出三天,咳嗽声就在整个靠山屯连成了一片。
此起彼伏,白天黑夜,从不间断。
屯里唯一的赤脚医生,是个叫白素心的年轻姑娘,刚从卫校毕业没两年。
她背着个红十字药箱,整天在村里跑得脚不沾地。
可药箱里,除了些甘草片、板蓝根冲剂,就是她自己上山采的几样草药。
治个头疼脑热还行,对着这次来势汹汹的病,就跟拿水瓢去救山火一样,毫无用处。
“就是着了凉,风寒。”
白素心给每家都是这个诊断,开的药方也大同小异。
可村民们吃了药,病情非但不见好,反而一个比一个重。
发烧,浑身酸痛,咳得直不起腰。
好几户人家,一家老小全都躺倒在了炕上,连口烧水的力气都没有。
公社卫生院派人来了一趟,开着吉普车,带来了几盒药片。
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医生,在村里转了一圈,抽了几管血,最后也只是摇摇头,留下一句“注意保暖,多喝热水”,就匆匆回去了。
恐慌,像寒风一样,钻进了靠山屯每一个人的心里。
林晚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胸中的那股革命热情,再一次被点燃了。
她觉得,这正是她这个知识青年,发挥光和热的最好时机。
她不再去王昊家进行那毫无意义的“劳动改造”。
她开始挨家挨户地跑,帮病倒的人家挑水,烧炕,熬一点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
“大娘,喝点水。”
“小虎,来,把药吃了。”
她忙得像个陀螺,那件蓝色的布拉吉连衣裙,沾上了烟灰和药渍,原本白净的脸上,也写满了疲惫。
她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为人民服务”的诺言。
可她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刚来没多久的城里姑娘,身体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
连日的劳累,饥一顿饱一顿,加上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她的抵抗力,早已降到了最低点。
这天下午,她刚给张老汉家送完一锅草药,走出院门,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扶着墙,想站稳,可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眼前一黑,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村大队部那间属于她的,冰冷的屋子里。
她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火炉,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
喉咙干得要冒烟,她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大炮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不敢靠近。
“这……这可咋整啊?林知青也病倒了!”
“看这架势,比村里其他人还严重!”
白素心也来了,她给林晚晴量了体温,看到温度计上的刻度时,手都抖了一下。
高烧不退。
林晚晴开始说胡话,嘴里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词,很快就又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村部没人敢再靠近这间屋子。
他们怕被传染。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头,得病,就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人性的自私和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消息,还是传到了王昊家那个温暖如春的院子里。
苏婉听完赵小玲结结巴巴的描述,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放下手里正在编织的毛衣,快步走到大棚门口。
王昊正躺在他的专属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薄毯,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盘刚切好的西瓜。
这西瓜,是系统前两天奖励的“反季节作物礼包”里的东西。
整个院子,温暖,安逸,瓜果飘香,与外面那个被疾病和寒冷笼罩的世界,泾渭分明。
“王昊。”
苏婉走到他身边,话语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
王昊睁开眼,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口。
真甜。
“咋了?天塌下来了?”
“是林知青……她……她快不行了!”苏婉的声音有些发颤,“赵大炮说她发高烧,说胡话,村里没人敢管,就那么把她扔在大队部……”
“我们……我们得帮帮她!”
王昊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
林晚晴?
那个天天来他家扫地,想用劳动感化他,结果自己差点被一根黄瓜策反的进步女青年?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他把西瓜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又躺了回去,拉了拉身上的毯子。
“关我屁事。”
“她是知识青年,有组织的人。组织会管她的。”
“我们就是个懒汉,平头老百姓,别瞎掺和。会惹麻烦的。”
他话说得又轻又慢,透着一股事不关己的冷漠。
苏婉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
她知道他懒,知道他怕麻烦,可她没想到,他能冷漠到这个地步。
“王昊!”苏婉的音量提高了一些,“那是一条人命!她要是在靠山屯出了事,我们能心安吗?”
“再说了,她之前天天来帮我们打扫院子,虽然……虽然方法不对,可她没坏心眼。”
王--昊没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院子里陷入了寂静。
只有李秀琴和赵小玲紧张的呼吸声。
苏婉站在原地,看着王昊的背影。
她的眼圈,慢慢红了。
她咬着嘴唇,转身就往外走。
“你不去,我去!”
“大不了我也被传染了,反正我烂命一条!”
她刚走到院门口,王昊那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站住。”
苏婉的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回来。”
苏婉没动。
“回来!我让你回来!听不懂人话?”
王昊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苏婉终于还是慢慢地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昊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脸的起床气。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
“他娘的,上辈子欠你们这些女人的。”
他站起身,没好气地瞪了苏婉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他睡觉的那间屋子。
他走到炕边,掀开褥子,在最里面的炕洞里摸索了半天。
炕洞里藏着他所有的宝贝,大部分是系统奖励的,舍不得吃的糖果和一些零钱票据。
他摸了很久。
最后,他从最深处,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纸包。
纸包很小,不起眼,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他拿着那个纸包,走了出来,把它塞到苏婉手里。
“去,找个没人的时候,把这里面的药粉,兑水给她灌下去。”
“记住,别让任何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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