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怀里的小媳妇还没捂热乎，那台红得刺眼的电话就又叫了起来。
他有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周院士那夹杂着狂热崇拜和极度焦虑的咆哮。
“王……王神……不！王顾问！姿态控制解决了！您是天神下凡！但是……”
周院士的呼吸猛地一窒，像是遇到了比天塌下来还可怕的事情。
“但是，我们又遇到了一个更要命的难题！”
“卫星的……卫星的‘眼睛’，瞎了！”
“眼睛瞎了？”王昊把苏婉往旁边挪了挪，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玩意儿？
好好的一个铁疙瘩，还没上天呢，怎么就瞎了？
“说人话！”王昊不耐烦地呵斥道。
“是太阳能帆板！王顾问！”周院士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们……我们的卫星，它上天之后需要巨大的太阳能帆板来供电，就像是它的眼睛，用来接收太阳的光芒！”
“可问题是，火箭的整流罩空间就那么一丁点大，巨大的帆板必须像折纸一样叠起来塞进去！我们设计的展开结构，要么就是太复杂，里面几百个齿轮弹簧，鬼知道哪个在天上会卡住！要么就是为了保证可靠性，做得又笨又重，把卫星宝贵的载荷空间全给占了！”
周院士越说越绝望。
“如果帆板在太空里打不开，那咱们费了牛鼻子劲送上去的，就是一堆几百斤重的太空垃圾！这个问题不解决，卫星……卫星它上不了天啊！”
项目，再一次陷入了绝境。
整个国家最顶尖的航天工程师们，对着一堆折叠起来的金属板，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周院士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拨通了这部通往望舒市懒人集团的红色电话。
在他和所有专家心里，这已经不是一部电话了，这是通往神谕的唯一途径。
然而，这一次，神明正在发火。
“又怎么了？是不是又便秘了？上次是屁放不准，这次是拉不出来？”
王昊的怒吼声，让电话这头的周院士一个哆嗦。
他压根就不在办公室，也不在温泉区。
此刻，他正在懒人集团内部新落成的娱乐中心里，和秦雪茹“探讨”一台新买的进口游戏机。
屏幕上，两个像素小人正在激烈地对打。
王昊控制的那个，已经被秦雪茹操控的角色，堵在角落里一顿胖揍，血条岌岌可危。
秦雪茹，这个平日里冰冷严谨的技术女王，打起游戏来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一套连招行云流水，把王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哎哎哎！不带这么玩的！你这是赖皮！”
王昊一边手忙脚乱地狂按手柄，一边耍赖。
“规则之内，何来赖皮？”秦雪茹的回答，冷静而致命。
“Ko！”
屏幕上跳出两个巨大的字母，王昊的角色轰然倒地。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王昊正窝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泄，接起电话自然是火药味十足。
周院士在电话那头，战战兢兢地把太阳能帆板展开的难题，用最谦卑、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一遍。
王昊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还死死盯着重新开始的游戏画面。
“不行！这局我一定要赢回来！”
他单手操作着手柄，另一只手夹着电话听筒，嘴里还在碎碎念。
“折叠……展开……复杂……卡住……”
周院士汇报的几个关键词，零零星星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烦。
真他妈的烦。
打游戏都不能让人安生。
秦雪茹又是一套熟练的操作，王昊的角色再次陷入险境。
他烦躁地瞥了一眼窗外。
正是夏末秋初，一只色彩斑斓的蜻蜓，正停在窗玻璃上，薄如蝉翼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蜻蜓？
王昊的游戏角色又一次被秦雪茹打倒在地。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与其说是灵光，不如说是一种摆脱麻烦的本能。
他对着电话那头，随口就吼了出来。
“你们这帮人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待在屋里不出去？没见过蜻蜓吗？”
电话那头的周院士愣住了。
蜻……蜻蜓？
“它的翅膀平时怎么收起来的？不就折起来贴在身上那么一小点？”
“要飞的时候，‘唰’一下不就展开那么大了吗？里面有齿轮吗？有弹簧吗？”
“多跟大自然学学！学学人家蜻蜓怎么干的！笨死了！”
王昊一口气吼完，感觉念头都通达了。
他把听筒从肩膀上拿开，直接就要往下扣。
“王顾问！王顾问您等等！”周院士急得大喊，“蜻蜓的翅膀……这……这要怎么学啊？”
“学个屁！”
王昊彻底不耐烦了。
“我游戏里的人物都要挂了！哪有时间跟你们扯这些！自己研究去！”
“啪！”
他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将听筒重重地砸回机座上。
整个世界，瞬间清静了。
“再来！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王昊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和秦雪茹的像素大战中，仿佛刚才那个足以决定国家级工程命运的电话，只是一个无聊的骚扰来电。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号会议室里。
死寂。
比上一次听到“放屁理论”时，更加彻底的死寂。
所有专家，包括周院士在内，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呆立当场。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如同丧钟，在每个人的心头敲响。
挂了。
总顾问为了……打游戏，把决定国家命运的电话给挂了。
而且，在挂断之前，他给出了一个新的神谕。
蜻蜓。
蜻蜓的翅膀。
一个专家下意识地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语。
“蜻蜓的翅膀……它是……它是怎么展开的？”
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冲到资料柜前，发疯似的翻找起来。
几分钟后，他抱着一本厚厚的《昆虫生物学》，冲回会议桌前。
“找到了！找到了！”
他颤抖着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正是一张蜻蜓翅膀脉络的结构放大图。
复杂、精巧、如同鬼斧神工的几何网络。
周院士凑了过去，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图上。
他看到了那折叠的结构，那巧妙的关节，那依靠自身材料弹性和最简化结构实现的、无需任何额外动力的展开方式。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和身边所有专家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一种混杂着荒诞、震撼与狂热的电流，在所有人之间疯狂传递。
周院士的嘴唇开始哆嗦，他指着那张图，又指了指桌上那台红色的电话，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开口。
“他……他不是让我们去学蜻蜓。”
“他是让我们……去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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