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猛背着半旧的背包,站在黔东南连绵的山坳口,风裹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往衣领里钻。湘西那位青褂老人给的地址写得潦草,只说 “翻过三座山,找到飘着蓝靛染布的苗寨,找姓龙的老蛊婆”。他已经在山路上走了整整一天,鞋底磨出了毛边,裤脚沾满了泥点,直到夕阳把远处的吊脚楼染成金红色,才终于看到寨口那几挂在竹竿上、像深蓝色云朵般的蓝靛染布。
进寨时,几个背着竹篓的苗族姑娘正坐在石板路上绣背扇,见楚猛这张陌生面孔,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眼神里带着好奇又警惕的打量。楚猛攥紧口袋里的纸条,上前打听龙姓老蛊婆的住处,姑娘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扎着银头帕的姑娘抬手往寨深处指了指:往里走半个小时,“最里头那间挂着铜铃的独木屋,就是龙阿婆的家。不过……”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阿婆很少见外人,你要是为了蛊的事来,可得想清楚。”
楚猛连声道谢,顺着姑娘指的方向往里走。苗寨的路是用青石板铺的,蜿蜒着通向山坡高处,路边的吊脚楼底下挂着玉米串和干辣椒,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糯米酒香。越往寨子深处走,屋和人越少,最后终于在一片竹林旁看到了那间木屋 —— 屋顶盖着青瓦,屋檐下挂着三串铜铃,风一吹,铃儿发出 “叮铃” 的轻响,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肃穆。木屋的门是用老松木做的,上面刻着一些扭曲的花纹,像是某种图腾。
楚猛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木门。屋里没有动静,他又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进来。”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草药、泥土和某种奇异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光线很暗,只有屋顶一个小天窗透进些许天光,借着光,楚猛看到屋里的陈设比湘西那位法师的木屋更显神秘 —— 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墙角摆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旁边还放着一把缠着红绳的铜剑。屋子中间的火塘里,柴火正噼啪作响,火塘边的竹椅上,坐着一位穿着黑色苗绣衣裙的老人,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悄无声息依偎在一旁。
这位龙阿婆看上去得有七十多岁了,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却一点也不显得苍老,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浸在古井里的黑曜石,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头上戴着一顶沉甸甸的银冠,银饰上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手里正拿着一根细细的骨针,在一块深色的布上绣着什么。
“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龙阿婆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猛连忙走上前,把自己从湘西来的缘由、身上的症状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湘西的法师说,只有您能看出我身上的门道,还请阿婆帮帮我。”
龙阿婆这才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目光落在楚猛的胳膊上。她没有起身,只是朝楚猛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楚猛走到火塘边,龙阿婆伸出手,她的手指很细,指节有些粗大,指甲缝里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她的指尖轻轻落在楚猛的胳膊上,触感微凉,楚猛却莫名觉得一阵寒意从胳膊窜到后背。龙阿婆捏着他的胳膊皮肤轻轻捻了捻,又让他伸出手,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 —— 她的把脉方式和中医不一样,不是按在脉搏上,而是用指尖轻轻点着他手腕内侧的几个穴位。
过了约莫半分钟,龙阿婆收回手,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你身上的邪气比我想的要重,不过到底是不是蛊,还得用我的本命蛊试试。”
“本命蛊?” 楚猛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在网上查资料时,他看到过关于本命蛊的说法 —— 蛊师养的本命蛊,是用自己的精血喂养的,能感知到其他蛊虫的气息,甚至能与蛊师心意相通。
龙阿婆没有解释,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用黑布缝成的小袋子。她解开袋子上的红绳,小心翼翼地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手心 —— 那是一只约莫两寸长的虫子,通体翠绿,身上带着黑色的环状纹路,脑袋上有两根细细的触角,正慢悠悠地在龙阿婆的手心里爬着,看起来温顺又奇异。
“这是我的青纹蛊,养了三十余年,是我的本命蛊。” 龙阿婆的声音放柔了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它能辨出天下九成的蛊虫,若是你身上有蛊,它会有反应。”
楚猛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龙阿婆手心里的青纹蛊。只见龙阿婆抬手,将手心凑到楚猛的面前,嘴里轻轻念着几句苗语咒语,声音又轻又快,像是在和青纹蛊沟通。
就在青纹蛊的触角快要碰到楚猛衣领的瞬间,变故突然发生 —— 楚猛只觉得腹部剧痛瞬间蔓延开来。
而更让龙阿婆震惊的是,她手心里的青纹蛊,原本温顺爬行的身子突然僵住,触角剧烈地颤抖着,然后猛地往后一缩,拼了命地往龙阿婆的怀里钻,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唯恐避之不及。龙阿婆连忙抬手,用另一只手护住青纹蛊,可那虫子还是在她的手心里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
“这…… 这怎么可能?” 龙阿婆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震惊,她低头看着手心里吓得浑身发抖的青纹蛊,又抬头看向痛得几乎站不稳的楚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的青纹蛊跟着我三十年,什么样的蛊虫没见过?但从未像今天这样…… 吓得魂都快没了!”
楚猛痛得说不出话,只能靠在旁边的木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过了好一会儿,腹部的剧痛才稍微缓解了些,龙阿婆让小女孩扶着他慢慢直起身坐在凳子上。
龙阿婆已经把青纹蛊收回了黑布袋子里,紧紧攥在手里,她看着楚猛,眼神里的凝重变成了深深的严肃:“小伙子,你身上的绝对是蛊虫,而且是一只非常厉害的蛊虫,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凶。”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的青纹蛊能感知到其他蛊虫的凶性,它刚才那么害怕,说明你身上那只蛊的戾气极重,寻常的解蛊方法根本没用。”
楚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原本以为找到龙阿婆就能看到希望,可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喘着气,声音沙哑地问:“阿婆…… 那…… 那我还有救吗?”
龙阿婆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火塘里跳动的柴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也不是完全没救。不过要解这种厉害的蛊,得用‘以蛊治蛊’的法子,而且需要找一只比它更厉害、更有灵性的蛊虫来压制它。只是……” 她摇了摇头,“这种蛊虫极其罕见,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只在老人口中听过,从未见过。”
楚猛的心刚燃起一丝火苗,又被龙阿婆的话浇灭了大半。他看着龙阿婆,眼神里满是绝望:“阿婆,那我该去哪里找这种蛊虫啊?”
龙阿婆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向楚猛:“你先别急,今晚就在我这里住下,我再用草药帮你压制一下蛊虫的凶性,免得它再突然发作。过两天看看,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楚猛连忙点头,感激地说:“谢谢阿婆…… 谢谢您愿意帮我。”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龙阿婆起身,从墙角的陶罐里取出一些草药,有叶子,有根茎,还有一些颜色奇异的果实。她把草药放在石臼里,开始慢慢捣磨,石臼发出 “咚咚” 的声响,在寂静的木屋里回荡。楚猛靠在竹椅上,看着龙阿婆忙碌的身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刚才那阵剧痛仿佛还在隐隐作祟,让他心里充满了不安 ——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场解蛊之旅,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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