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5年8月23日，上午十点。
梅州市五华县，碧桂园小区A2栋，25层顶复。
厚重的遮光窗帘将外界的光线隔绝了大半，室内依旧昏暗。空调静音模式下送出的冷风，维持着堡垒内部恒定的舒适温度。空气里弥漫着新家具、密封食品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安全”本身的气息。
李峰猛地睁开眼！
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硬生生从浅层睡眠中拽了出来！
“救命啊——！开门！求求你们开开门！”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我被困在车里了！”
“滚开！你们这些怪物！别过来！啊——！！！”
“嗬嗬…嗬…吼——！”
尖叫声、哭喊声、绝望的拍门声、汽车喇叭徒劳的鸣响、以及那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密集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丧尸嘶鸣……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透过厚重的隔音玻璃和墙体，形成一种沉闷而持续的噪音背景，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李峰的耳膜。
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坐起身，用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昨晚，他睡得并不好。楼下此起彼伏的惨叫、零星的枪声、以及丧尸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如同噩梦的背景音，断断续续地侵扰着他的神经。即使身处这坚不可摧的堡垒，即使知道外面的混乱暂时威胁不到自己，但那种末日降临的实感，伴随着声音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让他精神始终处于一种半绷紧的状态，昏昏沉沉，难以真正安眠。
他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一角。
阳光刺眼。楼下小区内部的道路上，景象比昨天更加……“成熟”。
丧尸的数量明显增多了。它们不再像昨天那样带着初生的狂暴和混乱，而是形成了一种更有效率的游荡模式。三五成群，在绿化带、车缝间、单元门附近缓慢移动，空洞泛白的眼睛扫视着四周，对任何声响都异常敏感。地面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与一些难以辨认的污秽物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隐隐的恶臭。苍蝇成群结队地飞舞着，嗡嗡声隔着玻璃似乎都能感受到。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路边或花坛里，引来几只丧尸的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远处城区，浓烟似乎比昨天更多了，几处火光在白天也清晰可见。枪声依旧零星响起，但比昨天稀疏了不少，透着一股绝望的意味。整个城市，仿佛一头受了致命伤的巨兽，在阳光下苟延残喘，发出痛苦而混乱的哀鸣。
李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冰冷。烦躁感并未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消退，反而因为睡眠不足和持续的噪音而更添几分。他拉上窗帘，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画面和声音。
(二)
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得益于他提前储备的巨量桶装水和独立的小型静音燃油发电机供电，冷热水供应正常。他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驱散了些许困倦和烦躁。镜子里的男人，短发利落，眼神锐利，但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青痕，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透着一丝疲惫。
洗漱完毕，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运动背心和短裤。末日之下，保持身体状态至关重要。他走到客厅一角专门开辟出的简易健身区——地上铺着防滑垫，放着哑铃、弹力绳和一个简易的引体向上架。
热身，拉伸。然后开始力量训练。哑铃弯举、深蹲、俯卧撑、引体向上……汗水很快浸湿了背心，肌肉在负荷下绷紧、收缩，带来一种真实的、掌控自身的感觉。每一次发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对抗外界那令人窒息的混乱和绝望。锻炼，不仅是为了保持体能，更是为了维持精神的坚韧和内心的秩序感。
一个多小时后，大汗淋漓的李峰结束了训练。冲了个热水澡，洗去汗水和疲惫，换上干爽的衣物，整个人感觉清爽了许多，烦躁感也消退了不少。
饥饿感适时地涌了上来。他走到厨房区（开放式的，与客厅相连）。打开那个巨大的、如同超市货架般的储物柜。琳琅满目的食物映入眼帘：成箱的方便面、自热米饭、各种肉类、鱼类、水果罐头，码放整齐的真空包装大米、面条，还有成堆的火腿肠、压缩饼干。
他想了想，拿出一包某品牌的酸辣米线，又从一个冷藏小冰柜里拿出两个鸡蛋。堡垒的电力系统（太阳能+燃油发电机）运转良好，冰箱冷藏功能正常。
熟练地烧水，煮米线。平底锅加热，倒入少许油，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酸辣开胃的米线，配上两个焦香诱人的煎蛋，就摆在了餐桌上。
他坐在餐桌旁，慢慢地吃着。酸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热汤温暖了肠胃。在这末日降临的第二天，能安静地吃上一碗热乎的米线，配着煎蛋，已经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奢侈。他细嚼慢咽，感受着食物带来的能量和满足感。窗外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此刻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吃完，他仔细地清洗了碗筷，擦干放好。末日之下，卫生同样重要，任何可能导致疾病的隐患都要杜绝。
(三)
收拾停当，李峰走到客厅，将自己扔进那张宽大舒适的沙发里。柔软的皮质包裹着身体，带来短暂的放松。他拿起平板电脑，点开本地存储的电影库，随意选了一部轻松的喜剧片，调低音量看了起来。试图用虚构的欢乐来冲淡现实的沉重。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他关掉电影，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客厅那台连接着卫星信号接收器（这是他提前准备的，虽然现在很多卫星频道也中断了）的电视。
屏幕闪烁了几下，出现了画面。不是地方台，而是国家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信号似乎不太稳定，画面偶尔会出现雪花和卡顿。
屏幕下方滚动着红色的紧急字幕：
【国家紧急状态！不明病毒（代号x）全球爆发！感染者具有高度攻击性！请所有居民务必居家隔离！锁好门窗！储备物资！切勿外出！等待军队救援！】
新闻主播是一位面容严肃、带着明显疲惫感的中年男性。他的声音通过电视喇叭传出，带着一种官方特有的、试图安抚却难掩严峻的语调：
“……国家疾控中心联合多部门紧急通报，一种具有高度传染性和致病性的不明病毒（代号x）正在全球范围内快速传播。感染者会出现高烧、意识模糊、行为失控及强烈的攻击倾向。病毒主要通过体液传播，包括血液、唾液等。目前尚无特效药物和疫苗……”
“……国家已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人民军队正全力投入救灾行动！请广大民众务必保持冷静，相信政府，相信军队！严格遵守居家隔离要求！非必要不出门！社区、物业应组织起来，互帮互助，共克时艰！救援力量正在克服重重困难，向受灾地区挺进！请耐心等待！……”
“……重复！请所有居民居家隔离！锁好门窗！储备物资！切勿外出！等待军队救援！……”
新闻画面切换，是一些经过严格筛选、打了厚码的“暴乱”场景（实际上是丧尸袭击），以及人民军队装甲车开进城市、士兵构筑防线的画面。背景音是激昂的进行曲。
李峰面无表情地看着。官方终于不再遮遮掩掩，承认了“病毒”的存在和严重性，但依旧回避了“丧尸”这个最核心、最恐怖的关键词。“等待军队救援”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李峰心里很清楚，面对这种全球同步爆发、感染速度惊人的灾难，军队能自保、能控制住关键区域和通道已是万幸，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像五华县这样的偏远小城，更别提挨家挨户救援了。
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这座堡垒。
他关掉了电视。官方的消息除了确认末日现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实质帮助。
(四)
百无聊赖之下，他点开了手机。网络信号依旧微弱且时断时续，但勉强还能连接。他习惯性地划开微信，点进了小区的物业群。
这个原本用来发布停水停电通知、组织业主活动的群，此刻信息爆炸！右上角的未读消息显示着刺眼的“999+”。
李峰皱着眉，手指快速滑动，浏览着这末日第二天的人间百态。
大部分是恐慌的求助和绝望的哀嚎：
* “谁家有退烧药？！我老公发烧了！浑身滚烫！还说胡话！怎么办啊？！”
* “救命！我家在3栋502！楼下单元门好像没关严！有怪物在撞门！谁能来帮帮我堵住啊！”
* “孩子饿得直哭！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物业能不能组织送点吃的啊！”
* “我听到隔壁有惨叫声！是不是也被怪物……我不敢想……”
* “军队呢？！新闻说军队会来！什么时候来啊？！我们快撑不住了！”
信息流中充满了绝望、恐惧和无助。李峰面无表情地划过，这些情绪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早已过了那个阶段。
然而，很快，几条画风不同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备注名为“A1-1502 老张”的中年人头像（用的是本人穿着西装的标准照）在群里发言，语气显得格外“沉稳”和“有担当”：
“各位邻居！大家不要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团结！@物业小王 @物业小李 物业的人还在吗？在的话吱个声！”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备注“物业-小王”的人回复：“张哥，我在…就剩我和李姐在值班室了…经理他们…联系不上了…” 文字里透着惶恐。
“老张”立刻回复：“小王，小李，你们辛苦了！现在情况危急，我们不能干等着！我提议，为了大家能共渡难关，避免恐慌性争抢和浪费，我们应该把各家各户现有的食物、水、药品等生存物资，暂时集中起来，统一管理，统一分配！由我们几个热心业主和物业人员组成临时管理小组，按人头，按需分配！这样才能保证公平，也能坚持更久，等待救援！”
这条信息一出，群里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几个备注看起来像是家庭主妇或者普通上班族的头像开始附和：
* “张哥说得对！支持！现在乱糟糟的，自己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
* “是啊是啊，集中起来管理好！免得有些人自私自利藏东西，饿死大家！”
* “张哥是热心人！我们听张哥的！物业小王小李也辛苦点，帮帮忙！”
* “对！统一分配最公平！我家愿意把东西拿出来！”
但也有人立刻质疑：
* “集中管理？放哪里？谁保管？怎么保证公平？”
* “就是！谁知道管理小组会不会中饱私囊？”
* “我家就剩两包方便面了！拿出来统一分配？那我家吃什么？”
* “我不干！谁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东西交出去我吃什么？”
群里顿时吵成一团。“老张”和那几个附和的账号则开始“耐心”地解释和安抚，强调“大局为重”、“公平公正”、“共度难关”，并承诺管理小组会“公开透明”，接受大家“监督”。
李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有意思。
这个“老张”，还有那几个跳出来附和的，配合得倒是挺默契。什么统一管理，按需分配？说得冠冕堂皇。在秩序崩塌的初期，打着“集体利益”的旗号，行中饱私囊之实，这种套路他见得多了，甚至在警情通报里都看过类似的案例。
这哪里是共度难关？分明是想趁机建立一个小王国，把别人的生存物资掌控在自己手里！那几个附和的，要么是托儿，要么就是被忽悠瘸了的傻子。真把物资交出去，等所谓的“按需分配”？恐怕最先“需”的就是他们管理小组自己！等救援？呵，等死还差不多。
李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屏蔽了这个物业群的消息通知。他没有任何兴趣参与这种注定充满欺骗和背叛的闹剧，更不会贡献出自己一粒米一滴水。
适者生存。在末日，仁慈和天真就是取死之道。他冷眼旁观，看着这群人在绝望中试图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最终只会被现实的洪流无情吞噬。他的堡垒，他的物资，只属于他自己。
(五)
时间在平静与窗外的喧嚣对比中缓缓流逝。李峰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点开平板电脑里下载好的小说，沉浸到虚构的世界里，暂时忘却现实的残酷。
下午四点左右，窗外的光线开始染上金黄的色调。李峰刚看完一个章节，放下平板准备活动一下，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突然连续亮起，微信提示音密集地响了起来。
他微微皱眉，拿起手机。不是群消息，而是好友验证通知。
一个卡通公仔头像的用户，连续给他发送了十几条好友验证申请！
最后一条验证信息格外醒目：
【我知道你囤了很多物资！A2栋25层的！通过！有重要事情谈！】
李峰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挑衅？还是试探？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涌上心头。他囤积物资的事情，自认为做得足够隐秘。凌晨搬运，挑选的都是临时工，付了高额封口费，还特意避开了大部分住户的视线。是谁？是谁发现了？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加他？
对于李峰来说，他并不怕别人知道他囤了物资。这座堡垒是他亲手打造的钢铁囚笼，从16层开始的钢铁巨门和多重锁具，楼道里无处不在的监控和红外感应，还有他腰间随时可以拔出的黑星手枪和放在手边的霰弹枪，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枪在手，谁来都不怕！想打他物资的主意？先问问他的子弹答不答应！
他眼神冰冷地盯着那个公仔头像，手指在“拒绝”按钮上悬停。但最后一条信息里“重要事情谈”几个字，又让他产生了一丝疑虑。是威胁？还是别的？
他倒要看看，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带着一丝冷意和戒备，李峰点下了“接受”。
好友添加成功。
几乎是瞬间，对方的消息就发了过来，速度很快，似乎一直在等着。
公仔头像： 你好！终于通过了！谢天谢地！我叫李娜！住在你对面的b3栋21层！就是昨天用激光笔照你窗户求救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吗？
李峰眼神一凝。是她？对面楼那个用激光笔求救，最后举着写电话号码纸板的女人？
李峰： 记得。有事？
他的回复简短而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戒备。
李娜： 对不起！昨天太冒昧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我加你不是想威胁你或者怎么样！真的！请你相信我！
李娜： 我是一名医科大学生，在省城xx医学院读书，暑假回家住的。我爸妈都在国外工作，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李娜： 我家里平时就没什么存粮的习惯，都是现吃现买。灾难爆发得太突然了，我根本来不及准备！我清点了一下，家里剩下的米、面、方便面和一些零食，省着点吃，最多只够我撑两个星期！水也不多了！
文字里透着强烈的焦急和无助。
李娜： 我知道你那边肯定囤了很多很多物资！我……我不是想白要！我是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点？一点点就好！能让我多撑一段时间就行！等军队来了，或者……或者有别的办法了，我一定加倍还你！我发誓！
李峰看着屏幕上飞快跳出的信息，眉头紧锁。医科大学生？父母在国外？独自被困？物资只够两周？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李峰： 你怎么知道我囤了物资？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堡垒的安全是他生存的根本，任何泄露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李娜： 我……我不是故意窥探的！真的！是大概……大概是灾难爆发前四五天的一个晚上，我通宵赶论文，凌晨三四点还没睡。我房间的窗户正好对着你们A2栋的方向。那天晚上特别安静，我就听到你们楼下好像有动静，还有车灯的光。
李娜： 我好奇就凑到窗边看了看……就看到你们楼下单元门口停着辆小货车，有十几个工人在往下搬东西。借着车灯的光，我看得很清楚，他们搬下来的都是一箱一箱的矿泉水！还有整箱整箱的方便面！还有那种很大的米袋子！一车一车地往你们楼里搬！搬了好久！
李娜：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谁家大半夜买这么多东西啊？还都是吃的喝的。但我当时忙着写论文，也没多想，就觉得可能是哪家开小超市的在进货吧……直到昨天……昨天我看到你站在窗前……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你！你早就知道要出事了对不对？所以你提前囤了那么多东西！
李峰眼神闪烁。原来如此。是那天凌晨搬运时，被对面楼一个熬夜的学生无意中看到了。虽然她当时没在意，但灾难爆发后，联想到他的存在，就猜到了。这确实是个意外，但也暴露了一个漏洞——他忽略了对面楼可能存在的高层观察者。
李峰： 所以呢？你现在知道了，想怎么样？举报我？还是告诉别人，让大家一起来抢？
李峰的信息带着明显的冷意和试探。他想看看这个李娜的底线在哪里。
李娜： 不！绝对不会！我发誓！我用我的人格和性命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一旦让别人知道你有那么多东西，你会有大麻烦！我李娜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事情我绝对做不出来！
李娜： 我加你，只是想私下求你帮忙！我知道这很冒昧，也很厚脸皮……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一个人，家里什么武器都没有，根本不敢出门！我……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我撑不到救援来就……
文字里带着哭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孤立无援的恐惧。
李娜： 而且！我是学医的！虽然只是学生，还没毕业，但基本的急救、伤口处理、常见病用药我都懂！如果你……或者你以后万一不小心受伤了，或者生病了，我能帮得上忙！真的！我可以远程指导你用药，告诉你该怎么处理！这也算……算是我的一点价值吧？求你了！帮帮我！我只要一点点吃的喝的就行！
李峰看着最后这条信息，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很久。
医科学生……懂得急救和用药……
这个信息，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原本冰冷坚硬的心湖，泛起了一丝微澜。
他之前囤积物资时，虽然也采购了大量的药品，从感冒发烧到消炎止血，甚至一些抗生素和慢性病药物都备了不少。但药品的使用，尤其是处方药和复杂伤情的处理，确实不是他的强项。他顶多会处理一些简单的皮外伤。在缺医少药的末日，一个懂医学的人，其价值可能远超一箱方便面。
李娜的请求，没有威胁，没有道德绑架，只有坦诚的绝望和卑微的恳求，甚至提出了一个可能的“交换条件”——她的医学知识。
这和他预想的强硬索取或威胁举报完全不同。
李峰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如果李娜在验证信息里或者一开始就威胁说“不给我就举报你”，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拉黑，甚至可能做好被冲击堡垒的心理准备，宁死也不会妥协。但对方这种示弱、坦诚甚至带点交易性质的沟通方式，反而让他陷入了思考。
物资？对他而言，确实不是问题。他储备的物资，别说一个人，就是一百个人，省着点吃，支撑两三年都绰绰有余。分出去一点点，九牛一毛而已。
风险？李娜承诺保密，而且她独自一人被困在对面楼，自身难保，举报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彻底断绝她唯一的生路。从逻辑上看，她保密的可能性很大。
价值？她的医学知识，在未来的确可能成为宝贵的资源。
李峰： 我要是不给你呢？
他敲下这句话，发送出去。他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李娜： （几乎是秒回）那我也不会举报你！我说到做到！我会自己再想办法……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但我不会做那种害人害己的事情。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找我。我的电话是137xxxxxxxx（和昨天纸板上的一样）。另外……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紧急的医疗问题，也可以问我，我会尽力帮你……就当……就当是谢谢你昨天没有拉上窗帘完全不理我吧……
回复得很快，没有怨恨，没有纠缠，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无奈和依旧保持的底线承诺，甚至最后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示好。
李峰盯着屏幕，沉默了。
他没有再回复。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微弱的送风声。李峰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眼神深邃地望着天花板。
给，还是不给？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可能影响深远的决定。
他需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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