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血初收蜀雾沉,宣室筹边推战册。
沙盘论甲动军心,雷车待铸威仍隐。
磐石将成盾已深,休言魏吴窥火器。
汉旗终欲扫胡尘,厉兵秣马复中原。
景耀九年,孟夏将尽。
陇西高原的风,裹挟着鬼哭谷与野狼峪的血腥焦臭,终于吹到了锦官城。这风不再是单纯的塞外苦寒,它浸透了硝烟、尸骸焚烧后的灰烬,以及一种名为“惨胜”的沉重。宣室殿内,沉水香的清冽早已败下阵来,空气凝滞如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巨大的西陲沙盘上,象征季汉的赤色小旗依旧顽强地钉在潼关、风陵渡西岸、长安、狄道、大夏、白石等要冲之地。然而,若细看,每一面旗帜周围,都仿佛笼罩着一层稀薄却无法忽视的惨淡红雾——那是无数阵亡将士英魂无声的凝聚。代表魏军的三股黑色箭头,如今只剩下黯淡收缩的残影,狼狈地龟缩在弘农、河东及伊阙方向。郭淮那支意图断陇西后路的黑色箭锋,已在白石城以北被彻底抹去。
阶下重臣肃立,无人言语。唯有费祎手中那份由八百里加急送达的陇西战报,其上的墨迹与尚未干涸的血腥气,在死寂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臣姜维顿首百拜陛下:赖陛下神威天授,将士效死,陇西两役,幸不辱命!鬼哭谷一战,全歼魏逆郭淮前锋‘虎牙营’轻骑两千,阵斩其侄曹锐;郭淮中军五千步骑,遭陛下亲率铁卫、陷阵两营迎头痛击,并辅以火器神威,几近全歼!生擒贼酋郭淮,已由霍弋将军率铁卫精锐押解还都……野狼峪追击战,臣与张嶷将军合兵,于峪口狭地截杀魏逆戴陵所部三千精锐步卒。敌负隅顽抗,然我军挟大胜之威,前后夹击,激战半日,终将其尽数剿灭,阵斩戴陵!缴获精良步槊千余、铁甲七百余领、完好霹雳车五具……此两役,我军亦伤亡惨重。铁卫、陷阵两营折损近半,蛾遮塞部诱敌精骑折损三成,陇西新锐亦有近千伤亡……陇西之危暂解,然吕梁群山溃兵流窜,司马懿之‘断’策虽破,其毒牙未拔,元气未伤!臣已严令蛾遮塞遣猎杀小队入山清剿,张嶷固守大夏,白石城防正加紧修复。然兵员补充、军械损耗、粮秣转运,皆迫在眉睫!恳请陛下速调援兵物资,以固陇西新复之地!……”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殿内每个人的心上。胜利的代价,触目惊心。蒋琬持笏的手微微颤抖,董允闭目,不忍再听那冰冷的伤亡数字。孟光则眉头紧锁,心中已在飞速盘算着那几乎被潼关、陇西两场血战抽空的国库,还能挤出多少血汗钱粮来填补这无底深壑。
冕旒玉藻之后,刘禅的面容沉静如水。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沙盘上白石城的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日战场的硝烟与血腥。
“郭淮何在?”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穿透力。
“回陛下,”费祎躬身,“霍弋将军已押解郭淮至长安,正由魏延将军派精兵接手,严加看管,不日将押至锦官城。沿途已广布斥候,严防魏军死士劫囚。”
刘禅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离开沙盘:“郭淮,魏之宿将,司马懿臂膀。生擒此人,胜斩十万军。然其心志坚刚,非酷刑可屈。传旨魏延:沿途好生看顾,勿使其自戕或为敌所乘。抵都后,囚于天牢幽室,除朕亲命,任何人不得探视。饮食医药,不可短缺,朕…要一个活着的郭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另,将此消息,着可靠之人,透给弘农的司马懿知晓。”
“臣遵旨!”费祎心头一凛,陛下此举,非只为炫耀战功,更是诛心之策。郭淮被擒,对司马懿威望的打击,对魏军士气的摧折,远胜于战场上的折损。
“陇西之胜,赖将士用命,亦赖丞相洞烛先机。”刘禅的目光转向沙盘上潼关方向,“丞相前番密奏所料不差,司马懿之‘断’,果然落于吕梁、凉州两处。戴陵授首,其凉州之谋,郤正处可有回音?”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黄门急促却清晰的禀报:“报——!尚书郎郤正大人凉州急报至!”
“呈上来!”刘禅精神一振。
郤正的奏报展开,字迹略显潦草,显是于路途颠簸中仓促写成:
“……臣郤正顿首:臣奉旨持节西入凉州,幸不辱命!赖陛下天威,蜀锦盐铁之厚利,兼晓以曹魏苛待羌胡、侵夺凉州豪族田产之害,金城豪族麹、游二氏,西平羌豪蛾遮塞(注:非陇西蛾遮塞,同名异人)已歃血为盟,心向我季汉!麹氏献良马五百匹,游氏赠精铁三千斤,蛾遮塞豪帅遣其子率本部五百精骑入质锦官城,并誓言绝魏虏勾连之路!然凉州刺史徐邈,乃曹魏死忠,闻风而动,已遣其心腹将领夏侯儒率军三千进驻西平郡,名为巡边,实为震慑!凉州局势,表面归附,暗流涌动。臣以为,当速遣一能臣干吏,常驻凉州,主持大局,联络诸部,监视徐邈、夏侯儒动向!迟恐生变!……”
“然!”刘禅眼中锐芒一闪,“郤正不辱使命!凉州得此根基,陇西侧翼可暂安。然徐邈、夏侯儒,确为心腹之患。” 他目光扫过阶下,“诸卿以为,何人可担此‘护羌校尉’,常驻凉州,总理诸务?”
短暂的沉默后,董允出列:“陛下,臣举荐汉中督府参军,巴西马忠。马参军久镇南中,恩威并施,深谙抚夷之道,性情沉稳,处事公允,且通晓军略,足可当此重任!”
“马忠…”刘禅沉吟片刻,“确为良选。拟旨:擢马忠为‘行护羌校尉’,持节,领精兵一千,即刻赴凉州金城!总揽招抚羌胡、联络豪族、监视徐邈诸事!遇紧急,可便宜行事!所需钱粮甲仗,由汉中吴懿处先行支应,大司农孟光后续补足!”
“陛下圣明!”董允领命。马忠之能,朝野皆知,此任命可谓人地相宜。
凉州与陇西的警报暂时解除,但殿内的凝重并未消散。司马懿虽折了郭淮、戴陵两员大将,损兵近万,然其关东根基雄厚,如同受伤的猛虎,舔舐伤口后,其反扑必将更加凶险致命。诸葛亮潼关密奏中“元气未伤”、“毒牙未拔”的警示,如同悬顶之剑。
“兵员!火器!粮秣!”刘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清晰,“陇西新附,关中待兴,蜀中丁壮几竭。前番蒋卿所献三策,进展如何?”
蒋琬立刻持笏出列,声音沉稳有力:“回陛下!‘精兵归拢,老卒为骨’一策,潼关、长安、狄道等地已遵旨施行。凡伤愈尚能战之老卒,皆授‘教习’之职,粮饷加倍。此辈历经血火,经验丰富,于新兵操练、提振士气,收效甚速!长安魏延将军报称,仅半月,新编之‘长安戍卫营’三千新卒,在老卒教习督导下,已初具战阵雏形!”
“善!”刘禅颔首,“老卒乃国之战魂,不可轻弃。‘蜀中征募,优抚激励’之策呢?”
“此策亦在全力推行。”蒋琬继续道,“陛下明诏恩义,蜀中各郡守、县令皆亲赴乡里宣讲。凡良家子十八至三十五岁应募入‘新锐营’者,免其家当年赋税三成!识文断字、通晓器械、勇力过人者,饷银加倍,入营即授田二十亩(待收复中原后兑现)!重赏之下,加之乡吏宣讲得力,蜀中民情踊跃。据各郡初步统计,半月来,应募青壮已逾八千之数!其中不乏通晓器械之巧匠、识文断字之良才!此批新锐,正由兵部遴选,分批输往汉中、陈仓道大营,由吴懿、陈式等老将加紧操练!”
阶下群臣闻言,紧绷的神色稍缓。八千新血,虽难补陇西、潼关两役的巨大亏空,但终究是久旱甘霖,让这架濒临散架的战争机器,得以喘息续命。
“陇西羌胡,收为我用,此乃蒋卿第三策之精要!”刘禅目光转向沙盘上陇西羌氐杂居之地,“蛾遮塞将军(陇西)前番诱敌有功,其‘飞狼营’编练如何?”
费祎接口道:“陛下,臣领司隶校尉,督陇西屯抚诸务,于狄道时曾亲见蛾遮塞将军所部。其得陛下‘护羌校尉’旌节,持陛下恩威,招抚吕梁山周边零散羌氐部落,成效斐然。新募羌胡健儿千五百人,已编入‘飞狼营’,由蛾遮塞将军亲领,并配以汉军老卒任队率、屯长,严明军纪,教授号令。此辈生于苦寒,长于鞍马,骑射精熟,悍勇剽疾,尤擅山地奔袭。此次清剿吕梁山溃兵,正得其用!所获颇丰,士气正盛!臣以为,假以时日,此‘飞狼营’必成我陇西屏障,亦可补蜀中兵源之不足!”
“以羌制羌,事半功倍。”刘禅眼中露出赞许,“传旨嘉奖蛾遮塞!其所部‘飞狼营’饷银、甲仗,务必优先供给!缴获之魏军精良战马,除补充铁卫营损耗外,尽数拨付飞狼营!另,命其精选通晓汉话、心向我朝之羌胡勇士百人,由将作监派匠师,教授其‘雷火弩’、‘震天雷’等火器简易操作之法,以为军中火器辅兵!火器之力,当惠及诸军!”
“陛下圣明!”费祎与蒋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振奋。陛下此举,不仅增强飞狼营战力,更是逐步将羌胡精锐真正纳入季汉军事体系的深谋远虑。
兵源补充初见曙光,然火器之威与耗损,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双刃剑。刘禅的目光,最终落向一直沉默侍立阶下,须发焦枯、官袍犹带烟火气的将作大匠蒲元。
“蒲卿。”
“老臣在!”蒲元闻声出列,深深躬身,声音带着老匠人特有的沙哑与激动。
“‘震天雷’于鬼哭谷、野狼峪两役,朕亲见其威。”刘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此物便携,投掷迅猛,破阵惊敌,确为利器。然存量几何?损耗几多?改良‘雷火弩’、‘轰天雷车’轻量化之事,进展如何?军器监,乃国之命脉,朕,要听实话。”
蒲元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图册与清单,双手奉上:“陛下明鉴!老臣与军器监上下,日夜赶工,不敢有丝毫懈怠!‘震天雷’此役耗用三百余枚,库存…仅余两百。此物制造虽较‘雷弹’简便,然铁壳浇铸、火药配比、引信安置,皆需熟手工匠,良品率不足六成,日产…仅五十枚。” 他语速加快,带着急切,“然陛下所命三事,皆有突破!”
他展开图册,指点着上面精密的线条:“其一,改良‘雷火弩’!弩身已成功缩减两成,以坚韧柘木与精铁复合加固,威力不减反增!射速提升近倍!关键在于雷弹——” 蒲元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老臣反复试验,终得新方!以精炼硫磺硝石为主,混入少量特制木炭粉及…研磨极细的猛火油凝膏!此法所制雷弹,威力更胜从前,爆裂时附带粘附燃烧之效!且稳定性大增,不易受潮!日产…可达百枚!已试装新弩百具,正于长安大营由魏延将军部试射操演!”
阶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射速倍增、威力增强、附带燃烧、日产百枚!此等利器若能量产装备,季汉军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其二,”蒲元手指移向另一张图谱,“单兵投掷之‘震天雷’,除存续制造外,老臣依陛下‘震慑敌胆,破其阵型’之旨,试制新种!其一曰‘惊雷’,内填火药混大量尖锐铁砂、碎石,爆裂后铁砂四射,专伤人马,破密集阵型有奇效!其二曰‘毒火雷’,外壳更薄脆,内填猛火药混狼毒、砒霜干粉及猛火油膏,爆裂后毒烟弥漫兼带粘附燃烧,虽远逊‘毒蝎雷’之酷烈,亦可迟滞敌军,制造混乱!此二种皆已试制成功,正待陛下钧裁是否量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禅的脸色,尤其是提到“毒火雷”时。
刘禅沉默片刻,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定格在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陈祗身上(其子陈襄使用毒蝎雷的阴影犹在)。
“惊雷可用,即刻小批量试产,配发精锐斥候及陷阵营先登之士。毒火雷…”刘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封存图样及配方,非朕亲命,不得启用!蒲卿,利器可慑敌,亦可噬己。分寸之道,汝当谨记!”
“老臣…明白!谨遵圣谕!”蒲元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陈祗也暗自松了口气。
“其三,‘轰天雷车’轻量化!”蒲元指向最后几张复杂图谱,精神再次振奋,“弹重已成功缩减至百斤!车体以坚韧硬木为骨,关键承力处以精铁箍加固,轮轴改良,以牛筋混合铁线绞缠,弹性韧劲倍增!虽射程威力较潼关巨兽稍逊,然机动性大增,四牛可挽,崎岖之地亦堪行进!发射间隔缩短近半!新制三辆,已试射成功,正日夜赶工,月内可再成五辆!陛下…此‘百斤雷车’,野战拔寨,摧锋破锐,正当其用!”
“好!”刘禅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赞许,“蒲卿与军器监上下,功在社稷!所需钱粮物料、工匠人手,孟卿全力支应!凡有功匠师,重赏!擢升!此‘百斤雷车’八辆成军后,即刻秘密运往潼关,交予丞相!朕要司马懿再见识见识,我季汉‘龙吼’之威!” 他仿佛已看到那改良后的雷霆巨兽,在潼关城头发出令魏军胆寒的咆哮。
“老臣领旨!定竭尽驽钝!”蒲元激动得声音发颤。皇帝的信任与支持,是匠人最大的荣耀。
“蒲卿,”刘禅思考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在殿内回响,“潼关赤崖雷火,风陵渡毒烟,鬼哭谷震天雷响…我季汉火器之威,已让司马懿、孙权寝食难安。”
他缓缓转过身,冕旒垂下的玉藻轻晃,掩不住眼中锐利如剑的光芒:“然利器之锋,终有钝时。更可虑者,乃敌之效仿!朕得密报,魏之邺城、吴之武昌,其匠坊日夜炉火不熄!‘霹雳弹’、‘霹雳车’之形制,虽粗陋笨拙,威力难及我‘雷火弩’、‘轰天雷车’之十一,然其仿制之心不死,数量若成,亦成巨患!”
刘禅踱步至殿中摆放的一具缴获魏军重甲前,屈指在冰冷的铁甲上重重一叩,发出沉闷的回响:“战场之上,非仅矛利可称雄!昔年潼关血战,魏军虎豹骑重甲,虽难挡‘轰天雷车’之天威,却使寻常弓弩箭矢难以穿透,徒增我军将士伤亡!今魏吴既欲效我火器之长,朕岂能坐视其以此屠戮我大汉儿郎?”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刺蒲元:“军器监,即刻转向!火器研制,求精求速,不可懈怠半分!然,重中之重,当置于‘防’字一道!”
蒲元精神一振,腰背挺得更直:“请陛下示下!老臣与军器监上下,必竭尽所能!”
“好!”刘禅颔首,语速加快,条理清晰:
“其一,甲胄之坚! 现有步卒铁甲、骑兵皮甲,于火器轰击、毒烟侵蚀之下,防护之力几近于无!朕要新甲!非为抵御刀劈枪刺,首要在于抗衡火器爆裂之冲击、飞溅之破片、乃至…毒烟之侵染!” 他指向那具魏甲,“取其铁骨之硬,辅以柔韧!可试以精铁为片,内衬熟牛皮数层,或以柘木为胎,外覆鳞状铁叶,层叠相嵌,间隙填充防火、隔毒之特制毡絮!关节连接处尤需活络,务求士卒披挂后,行动无碍,不致沦为活靶!此甲,朕不求其能硬撼‘震天雷’于咫尺,但求于百步之外,能大幅削减飞石碎铁之伤,于毒烟弥漫之际,能为士卒争得一线生机!名之曰——‘磐石甲’!”
“其二,盾橹之固! 军阵推进,攻坚拔寨,巨盾不可缺!现有木盾藤牌,遇火即燃,遇爆即碎!着尔等以坚韧硬木为基,外覆浸透防火药浆之厚牛皮,或以精铁薄板铆接为面,内衬减震之柔韧木胎!形制需大,足以遮蔽数人,底部加装铁锥,可插入土中,抵御冲击!更甚者,可试制大型‘橹车’,轮轴坚固,外包铁皮,内藏‘雷火弩’手或‘震天雷’投掷兵,既可抵近轰击敌寨,亦可为步卒推进之移动壁垒!此物,当为‘百斤雷车’之外,另一破阵坚城之利器!”
“其三,避火之衣! 魏吴既有仿制‘霹雳弹’、‘毒火雷’之举,其爆裂引燃、粘附灼烧之患,不可不防!着精选防火之织物,如特殊处理之厚麻、浸渍药浆之毡毯,乃至…可试寻南方防火之鸂鶒翎羽(若有)织入!制成短袍、披风或头巾,配发先登锐士、工兵及火器操作手。不求其刀枪不入,但求遇火不易燃,遇油火粘附可快速拍打扑灭,为士卒多争一息活命之机!”
“其四,侦避之道! 魏之‘伏地雷’、吴之水鬼潜袭,皆藏杀机于无形。除加派斥候游哨外,军器监亦可思量!能否研制简易探雷之器?譬如丈八长柄,前端装精铁锐锥,兵卒持之,缓步探地,遇坚硬异物即警?或研制可快速布设于营寨四周、隘口要道,遇踩踏、触动即发巨响示警之‘惊铃雷’?此物威力不必大,但求其声震四野,惊破敌胆,扰其潜行!”
刘禅一口气说完,气息微促,目光灼灼地盯着蒲元:“蒲卿!此非寻常军械改良,乃关乎万千将士性命之重托!火器之矛,已为我季汉撕开裂口;然无坚盾护身,再利的矛,也终将在敌之仿制火雨下折断!矛与盾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军器监所有人力物力,优先倾注于此‘磐石’诸策!所需钱粮物料、能工巧匠,朕予你专断之权,大司农处,朕亲自去说!朕要的,是活着的锐士,而非名册上冰冷的数字!可能办到?”
蒲元早已听得心潮澎湃,眼中爆发出老匠人特有的狂热光芒。他深深一躬到底,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却斩钉截铁:“陛下洞烛万里,思虑周全,老臣…茅塞顿开!此‘磐石’四策,实乃保我三军性命之根本!老臣在此立誓,必穷尽毕生所学,肝脑涂地,定于三月之内,献上‘磐石甲’初样、‘橹车’图稿、防火衣料及探雷、警雷之器!若不能成…老臣提头来见!”
刘禅上前一步,亲手扶起蒲元,语气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不要你的头,朕要的是成果!放手去做!记住,此乃绝密!凡参与‘磐石’诸项研制者,皆需严加甄别,立生死状!图纸配方,非朕亲允,片纸不得外流!此为我季汉未来战场存续之根基,不容有失!”
“老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蒲元的声音在炉火熊熊的殿内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一场围绕着防护与生存的、无声却至关重要的军备竞赛,在这偏殿之中,被大汉天子亲手点燃了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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