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流滚滚铸新币,稻浪层层入汉仓。
磺烟蔽日奴工泣,烽燧连山夜寇惶。
怀柔难化天生戾,雷霆方教蛮夷降。
根基渐固东海靖,万里捷音报未央。
倭国本州、四国、九州及虾夷南境虽定,然征东大将军魏延深知,欲使此新附之地真正成为大汉东疆之屏藩,而非持续消耗国力的无底洞,必行固本培元之策,使其能自给自足,乃至反哺中枢。一道道命令自设于奈良旧地的“倭都护府”发出,如同强韧的根须,深深扎入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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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之地,石见银山。昔日钟会所立“银烽堡”规模已扩大数倍,俨然一座依山而建的森严城池。堡垒内外,戒备森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监工的呵斥声、奴隶痛苦的呻吟声与冶炼炉的轰鸣声昼夜不息,奏响着一曲冷酷的掠夺乐章。
这一日,堡垒迎来了特殊的使者与命令。都护府正式在此设立“银监司”,直属中央,由一名精通矿冶的工部官员担任司丞,统管银矿一切事宜。随行的,还有大批来自中原的熟练匠户以及一整套更为先进的冶炼设备。
最重要的技术革新在于提纯。随行匠官中,有人精通源于中原的“水银提银法”(注:中国早期虽未大规模应用水银提银,但汉代已知汞齐化法提炼金银)。此法虽耗水银且有一定毒性,但提纯效率远高于倭人原有的“灰吹法”和汉军初期改进的技艺。
“寻汞矿!或速于中原调运水银!”新任银监司丞下令,“改造冶炼炉,增建密闭提纯室!所有矿奴,需严格看管,接触水银者,轮换要勤!”命令下达,工兵营与匠户们立刻忙碌起来。很快,新的冶炼体系开始运作,产出的银锭纯度更高,产量亦大幅提升。
消息传回奈良都护府,魏延大喜。恰在此时,后方快船送来陛下刘禅的旨意与一批新铸钱币的范模。旨意中,刘禅对东征大捷深感欣慰,并授权魏延可就地利用倭银,仿汉五铢钱制,铸造“征东银币”,用于犒赏大军、支付军饷及在当地采购物资,以期减少从中原长途输送铜钱之耗。旨意末尾,更有一道冷酷的补充:“闻倭地壮丁颇众,闲则易生事端。着都护府遴选精壮倭俘五千,押解至益州朱提郡(注:汉代着名银铜矿产地)、交州等矿厰,充作矿奴,以实内地工役,永绝倭患之根。”
“陛下圣明!”魏延抚掌笑道,“此正合我意!银监司即刻抽调匠人,设立铸币坊!就铸‘征东银币’!”他拿起一枚范模,但见钱文清晰,正面为“征东银币”四字隶书,背面则为“大汉肇元”字样,边缘整齐,显是中原巧匠精心所制。“至于遴选倭工之事,”他转向邓艾,“即刻办理!严查俘虏名册,择其年富力强、无特殊技艺、性情顽劣者,凑足五千之数!分批押往九州镇海港,待船队返回时,一并运走!途中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诺!”邓艾领命而去。这道命令很快在各大俘营中引发了一阵无声的恐慌。谁也不知道被选中前往万里之外的“汉地”矿场意味着什么,但绝非好事。哭喊、挣扎、甚至小规模的骚乱时有发生,均被无情镇压。
铸币坊迅速建立起来。融化的白银注入范模,冷却后便是一枚枚闪亮的银币。当第一批新铸的银币运抵各军营地发放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将士们拿着这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币,兴奋不已。这远比发放粗糙的银锭或遥远的功勋承诺来得实在,极大提振了军心士气。
“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回头托商船捎回家去,够家里起几间大瓦房了!”一名老兵摩挲着银币,咧嘴笑道。
赵小乙也分到了几枚,小心地用布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感觉征战以来的所有艰辛似乎都有了更直接的回报。但他很快被调去参与押送遴选出的倭工前往九州的任务,看着那些被绳索串联、面色惨白、眼神绝望的倭人青壮,他心中那点喜悦被冲淡了不少,只能默念李锐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泓被临时抽调至银监司,协助登记银产量、铸币数量及物资调配。他亲眼看到水银提纯法下矿工更容易中毒呕吐、皮肤溃烂的惨状,心中虽有不忍,却也只能如实记录。当他看到那些闪亮的银币时,心情复杂难言:“张兄,这银币光华之下,恐是无数倭奴的血泪与性命...如今更要远赴内地,怕是九死一生。”
张昭负责统筹各矿点物资,闻言叹道:“王兄,世间安得双全法?大军驻扎,所耗甚巨。若无此银,则需国内百姓加重赋税输送粮秣。非常之时,只能两害相权...陛下此诏,亦有将倭人精壮分散内地,使其难以再聚众为乱之深意。我等能做的,便是尽力改善工艺,减少无谓伤亡,并将此间真实,记录于册。”他指着账册上不断增长的数字,“况且,此银不仅犒军,盈余之数连同在倭国各豪族库府、神庙中搜刮之金银铜器、珍宝古玩,正源源不断汇集至九州镇海港,将由重兵护卫的船队运回长安。此乃强国之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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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平息,庞大的军队需要粮饷。长期从中原运输,耗费惊人。魏延采纳幕僚建议,力行屯田之策。
“倭人善农耕,尤精稻作。今其青壮或战死,或为俘(或正被征召送往内地),田地多有荒芜。可命归顺之倭人农户,按其原有田亩耕种,然收成之八成,需上缴军仓!敢有隐匿或怠耕者,严惩不贷!其余两成,方可自留果腹。”此令一下,通过归顺的倭人豪吏层层传达至乡村闾里。
曾经厮杀的战场,逐渐变回稻田。幸存的倭人农民,在汉军吏员(包括部分通过简易科考选拔的归化倭人吏员)的监督下,沉默地回到田间地头,插秧除草。他们眼神麻木,为了仅能糊口的两成收成和避免惩罚,不得不辛勤劳作,产出的粮食却将大部分填入汉军的粮仓。许多村庄只剩下老弱妇孺,劳动力锐减,负担却更重,景象凄惨。
李锐的营队部分转为屯田军,负责一片区域的治安与收缴监督。看着田间那些面黄肌瘦、埋头苦干的倭人农夫,赵小乙嘀咕道:“都伯,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八成啊,他们怎么活...”李锐瞪了他一眼:“狠?若非我军得胜,此刻在田里像牲口一样干活的就是你我,或者胶东的乡亲!记住你的身份!能留两成,已是天恩!专心警戒,防止有人闹事或破坏庄稼!”
与此同时,另一项危险的工程也在进行。魏延早已注意到倭国多地(如九州、本州东部及北海道)有硫磺矿产出(多与火山活动有关)。硫磺乃军国利器,是制造火药、火油等重要物资的原料。
大批倭人战俘(尤其是未被选中送往内地的)被押解至这些地区,在汉军工兵和严厉监工的看管下,开采硫磺矿。矿洞内环境恶劣,硫磺烟气有毒,事故频发,死亡率极高。看守的汉军士卒皆配发湿布掩住口鼻,但仍觉刺鼻。
“快干!不许偷懒!”监工的呵斥声在烟雾缭绕的矿坑中回荡。战俘们如同在地狱中挣扎,每日都有尸体被拖出。这些珍贵的硫磺被源源不断运出,一部分就地用于配置火药、改良火油,另一部分则装箱上船,与金银一同运回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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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堡的贸易与怀柔政策并非万能。虾夷地广人稀,部落分散,并非所有阿伊努人都乐于与汉人交易。更有些许漏网的倭人残兵或心怀叵测的倭商,潜入北方阿伊努部落,大肆挑拨煽动。
“汉人现在用铁器和布匹骗走你们的皮毛和鱼,等你们依赖他们了,就会像对待倭人一样,夺走你们的土地,把你们变成奴隶!”“他们的医术是巫术,会摄取你们的灵魂!”“那些好东西只是诱饵,汉军的大船和弩炮才是他们真正的面目!他们甚至把倭人像牲口一样抓走送到遥远的地方挖矿直到死!”
贪婪、恐惧与误解在部分北方部落中蔓延。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清晨,一支约五百人的阿伊努部落武装,突然袭击了北海堡外围的一处小型贸易点,杀死数名汉军士卒和归附的阿伊努商人,抢掠了一批物资后遁入山林。
消息传回,魏延震怒:“冥顽不化!给其生路而不走,偏要自寻死路!看来怀柔需以雷霆为后盾!”他并未立刻调动主力汉军,而是下令:“命‘倭人协从营’抽调两千精锐,由汉军都尉率领,携带强弩劲箭及二十具轻型弩炮,前往清剿!北海堡汉军提供远程支援及督战!务必以迅雷之势,扑灭叛乱,屠其为首部落,以儆效尤!”
命令冰冷而无情。已经成为汉军驯服爪牙的“协从营”倭兵,在汉军军官的指挥和弩炮的掩护下,展现出对昔日盟友(或敌人)的极度残忍。他们熟悉山林作战,且为了向新主子证明价值,动起手来甚至比汉军更狠辣。
战斗毫无悬念。叛乱的阿伊努部落虽然勇猛,但装备简陋,战术落后,在弩炮的轰击和协从营有组织的围剿下,迅速崩溃。协从营倭兵执行了魏延“屠其为首部落”的命令,将那个部落的聚居地焚为白地,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戮,头颅被砍下垒成京观。
血腥的场面震慑了所有观望的阿伊努部落。汉军甚至有意让其他部落的代表“观摩”了这场镇压的后果。
王泓当时正在北海堡协助整理贸易账目,听闻前方传来的战报及京观之事,脸色惨白,几乎呕吐。他找到张昭,声音颤抖:“文远!这...这岂非太过?那些亦是生灵...还有那些被送走的倭工...”
张昭面色凝重,放下手中的地图,沉默良久才道:“王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怀柔乃策,然威不服则怀无功。大将军此举,虽酷烈,却可免未来更大规模之战祸,亦可彻底断绝倭人挑拨之念想。至于倭工...陛下与大将军意在永绝后患,分散其力...你我所见所录,皆为史笔,功过非我辈此时能断。”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他甚至开始协助起草一份关于如何更有效“管理”和“利用”矿奴(包括倭工和阿伊努俘虏)的条陈,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却不得不将其视为“经世致用”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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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乱,魏延深感对虾夷地及倭国各偏远地区的控制仍需加强,尤其是防范小股敌人的夜间偷袭和骚扰。他想起了九州之战时,牛大力等士卒操作火油柜击退夜袭的成功战例。
“传令!于各交通要道、山林隘口、特别是虾夷地与奥州北部边地,择险要处修筑‘烽燧堡’!”魏延下令,“堡不需大,可屯兵五十至一百,但需坚固,备足箭矢、擂石。最关键者,每堡必配火油柜一至两具!并精选熟悉操作之火长,专司此器!”
他特别强调:“夜间遇敌,不必出堡浪战,只需以弩箭远射,若敌逼近,则以火油柜焚之!务使烽火相传,预警及时!”
牛大力因其经验,被提拔为火长,调往虾夷地一处新筑的烽燧堡,负责培训几名士卒操作火油柜。他看着堡内那熟悉的狰狞铜柜,感慨道:“老伙计,又用上你了!这冰天雪地的,烧起来想必更旺!”
新的烽燧体系沿着关键路径建立起来,如同警惕的眼睛和锋利的獠牙,守护着汉军新建立的秩序。夜间,荒原上山隘间偶尔亮起的火光与狼烟,宣告着任何挑衅者都将付出惨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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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项固本之策渐次推行,倭都护府的统治日益巩固。银币流通,粮仓渐满,硫磺产出,烽燧林立。尽管血腥与压迫无处不在,但一种残酷的秩序已然确立。
在九州镇海港,第一批约千名被选中的倭工,在汉军兵士的严密看押下,如同牲口般被驱赶上数艘经过加固、设有栅栏的运输船。他们回头望了一眼故土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前方的航路通往未知的苦难和死亡。而在码头另一边,庞大的船队正在装载着闪亮的银币、沉重的金银锭、精美的倭国工艺品以及一箱箱刺鼻的硫磺。
魏延立于港口望楼,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发,目光深邃。
“禀大将军,此次运回长安之财物,折合白银恐逾千万两之巨...另,首批倭工一千人,已装船完毕,随队出发。”身旁的书记官低声禀报。
魏延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传令都护府各部,各安其职,不得懈怠。倭地初定,然根基未稳,绝非高枕无忧之时。后续倭工,依计划分批遣送。”
远方海天一色,征途似乎暂告一段落,但治理与同化的漫漫长路,方才刚刚开始。帝国的巨轮,在汲取了足够的养分后,将继续它的航程,只是下一站是何方,尚在未定之天。而五千倭工的血泪之旅,只是这场宏大征服中一个注定被遗忘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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