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教职工联欢晚会，在元旦这天举行。
夏小棠原本并不打算参加，但许湛告诉她，有一个奖是专门颁给她的。
她不禁觉得有些可笑——都快离婚了，居然还能得个奖。可许湛的目光那样真挚，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晚会设在学校的大礼堂。夏小棠穿了一身素雅的西装套装，衬得身形修长而匀称。她依旧扎起高马尾，犹豫片刻，还是选了两条许湛买的丝带——一根红色，一根棕色，轻轻系在发尾，打成蝴蝶结。整个人顿时添了几分温婉，又不失灵动。
刚走到礼堂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夏同志！”
夏小棠抬头，微微一怔：“邱天？”
邱天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站在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随即低下头：“许老师推荐我来保卫处工作……才刚上班没几天。”
夏小棠轻轻扬起嘴角：“很适合你。那天……谢谢你，邱天。”
邱天顿时红了脸，抬手挠了挠头。
走进礼堂，四周摆满餐桌，放着水果和瓜子，中间空出一片场地，应该是表演区域。夏小棠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清楚自己成分不好，也懒得往人堆里凑。
果然，大家都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不一会儿，她周围就空出一圈，像是一座孤岛。可她并不在意。反正快要离开了，谁还在乎这些。
忽然——“小棠妹子！”
高玲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怀里还抱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
“玲姐！”自从出院后，夏小棠还没见过她。高玲似乎又瘦了些，看来胃病还没好利索。
“这是您孩子？”夏小棠看着她怀里的小人儿，整颗心都软了，忍不住伸手想抱。
“他叫豆豆。来，豆豆，让小棠阿姨抱抱！”
豆豆望着夏小棠，忽然咯咯笑起来，一点也不认生，直接扑进她怀里。
“这臭小子，平时可挑人了，就喜欢漂亮阿姨！”高玲笑着嘟囔。
夏小棠拿了块糖逗他：“豆豆，叫阿姨——”
“阿姨！”豆豆仰起脸看她，眼睛亮晶晶的。
远处，许湛静静地望着夏小棠。她正抱着那个小男孩轻声说笑，笑得那么温柔，手指轻轻捏着孩子粉嫩的小脸。
他忽然想起，她曾在寄给他的信里，也那样憧憬过他们的将来，憧憬过会有一个像她、又像他的孩子……
如果他们真的有一个孩子……会不会像她一样漂亮？
“许老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许湛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是杨静啊！您不记得了吗？上次在实验楼……”杨静笑着提醒他。
“想起来了，你好。”许湛记起她是杨副市长的女儿。
“我们校园报想给您做个专访，许老师可一定要给个面子呀？”她笑得明媚，语气里却带着势在必得。
“最近科研任务比较重……过段时间吧……”许湛试图推辞。
“许老师是科学家，不是报纸小料上的话题人物。”周欣然突然插话，打断了他们。
杨静瞥了她一眼，语气微冷：“我在跟许老师讲话……”言下之意是，你算什么？
“同学，我是许湛老师的助手，也是他留学时的同窗，我有责任合理安排许老师的工作时间。”周欣然毫不退让。
“欣然，你先去那边准备一下。”许湛出声打圆场。
周欣然抿了抿嘴，不太情愿地转身离开。
“杨静同学，联欢会马上要开始了，我还有任务……”许湛解释道。
“没关系，许老师。那等联欢会结束我再来找您。”杨静微微一笑，话里有话，“我……很有耐心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经过周欣然时，有意无意地瞥去一眼。
许湛不想节外生枝，只得点头应下。
“小棠妹子！”高玲拉着夏小棠，压低声音，“你瞧见没，刚才两个姑娘围着你家许湛呢！”
夏小棠其实早已看到。她心里有些发涩，却也只能苦笑——幸好自己快要离开了，否则守着这样一个人，以后的麻烦只怕只多不少。
“要我说啊，男人也不能长得太好看。像我们家那口子，丑得狗都嫌！”高玲自己说着都笑起来。
夏小棠也被她逗笑了。
两个人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大礼堂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闷热。
“小棠妹子，这里热的人不好受，我先抱孩子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回来…”高玲抱着孩子起身。
“好，玲姐，我等一下去找你。”夏小棠点点头，自己先打算去趟洗手间。
刚走出大礼堂，她就看见徐洋——他也正被几个女同学围着做采访，寸步难行。
他看到她，连忙摆手示意，一脸无奈。夏小棠笑了笑，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开。
一到外面，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里面的世界充斥着趋炎附势和勾心斗角，她从来就不喜欢。
小时候还没什么感觉，那时父母社会地位高，她还没觉得。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
断断续续，好像是——豆豆？
夏小棠心里一紧，立刻循声赶去。
“哇——哇——”哭声越来越清晰，带着无助和惊慌。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豆豆？？”她一边喊，一边四下张望。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让她全身冰凉——
豆豆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路口中间，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而不远处，高玲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玲姐！！”夏小棠失声惊呼，全力向他们冲去。
豆豆听见她的声音，扭过头，张着小手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
“豆豆别动！！”
几乎同时，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骤然亮起——
一辆吉普正朝这个方向驶来，速度不慢。
豆豆太矮了，又穿着一身灰衣服，完全处在司机的盲区。
一切发生得太快。
夏小棠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她猛地向前一扑，一把将豆豆紧紧搂进怀里，顺势向路边滚去——
刺耳的急刹车声撕裂夜空。
轮胎擦着她的腿堪堪停住，刺鼻的橡胶灼烧味瞬间弥漫开来。
“不要命了啊！！”司机探出车窗怒吼，脸色煞白。
夏小棠没回应，只是低头紧紧抱着怀里温热的小身体，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豆豆……还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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