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棠将医生的诊断书和住院证明轻轻铺在齐振国的桌面上。
齐振国摘下眼镜，缓缓揉了揉眉心，心里忍不住叹息：许湛和夏小棠这两个孩子，真是轮番给他出难题啊。
“小棠啊…这件事，真不是学校能说了算的。”他语气低沉，面露难色。
“齐伯伯，我们能不能试着逐级申报？玲姐不是要进去，就看一眼，一眼就好…”夏小棠的声音带着哽咽。
“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有多远？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住？”齐振国长叹一声，“当初我就不赞成孟为先报名，可他偏不听…”
“齐伯伯，孟老师是为了给玲姐凑手术费才申请去的啊！”夏小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齐振国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打报告递上去。但你得去找钱老，请他出面担保。”
“好！我这就去！”夏小棠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奔出了办公室。
夏小棠一路小跑，就在走廊拐角处，猝不及防地撞到正在走来的两人。
“这位女同志，你怎么走路这么急匆匆的，不看看路，太危险了。”其中一人道。
其中一人被她撞得向后踉跄半步，怀里的资料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对不起！”夏小棠吃痛地捂住额头，连忙躬身道歉。
“小棠？”
“徐老师……”
夏小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徐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慌乱。果然，那封表白信还是给她带来了困扰。
“有急事？”他温声问道，弯腰拾起散落的文件。
“嗯……”夏小棠点点头，也蹲下帮忙收拾资料。
徐洋看向身旁的那位男士，“邢律师，这是我的朋友。”他边说边看向夏小棠。
邢律师了然地点了点头。
“快去忙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他其实早就听说她回来了，却一直克制着不去打扰。
“好！”夏小棠终于扬起一抹笑容，像是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了。”她再次向两人颔首道歉。
徐洋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
女孩还是跑得有点快。发丝在阳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钱老的担保信很顺利就拿到了。夏小棠一刻不敢耽误，立刻赶往校长办公室。
齐振国一看到她，语气就带了几分凝重：“小棠，我跟你说实话，这事先别抱太大希望。市里说要开会讨论，我们现在只能等消息……”
夏小棠等不了。玲姐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太过珍贵。
她转身就跑出行政楼，径直朝青州市政府的方向奔去。
刚冲出校门，一声鸣笛拽住她的脚步——是齐铭，他开着辆军绿色吉普，迅速推开了副驾的门：“上车！”
一路风驰电掣。可刚抵达市政府大楼，两人就被门口的值班警卫抬手拦了下来。
夏小棠情急之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她快步走向门卫，声音颤抖：“麻烦您，帮我联系杨副市长！”
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沉稳的男声：“你是？”
“杨副市长！我是夏小棠……”她深吸一口气，“去年冬天，在联大保卫处，我们见过一面……”
听筒里静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恍然的声音：“想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杨副市长，我知道今天你们正在讨论孟为先老师和他爱人的事……”夏小棠握紧话筒，指甲微微发白。
“你想说什么？”对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他清楚自己欠这个姑娘一个人情。
“孟老师是为国奉献的科研工作者，但科研人员也是血肉之躯，有感情，有牵挂……他的爱人现在需要做一个成功率只有40%的手术……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手术前见丈夫一面……”夏小棠的声音渐渐哽咽。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沉稳的回应：“好的，我会在会议上反映这个情况。”
“谢谢您！真的谢谢！”夏小棠连声道谢，手指因为用力握着话筒。
挂断电话后，她坐在齐铭的车里等待消息。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天色将黑未黑之际，有人从办公大楼里快步走出……
是杨副市长。
“目前我们最担心的，就是高玲同志的身体状况。”他的声音沉稳，“经过讨论，我们决定安排一辆救护车，一名医务人员。并配备一名警务人员全程陪同。”
夏小棠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上眼眶：“谢谢您……”
“实验室五十里外有个边吉镇，见面就安排在那里，届时整个见面过程必须有警务人员在场。”杨副市长补充道。
夏小棠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点头，任凭泪水滑落。
她除了反复道谢，再也找不出别的言语。
一旁的齐铭见状，主动开口：“杨副市长，我愿意陪同前往。我会开车，也可以节省一名警力。”
“好。”杨副市长应了一声，转而看向夏小棠，“另外，刚刚会上经过讨论，决定允许夏小棠同志也一同前去。”
夏小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我？”这怎么可能？以她的身份……
“我们刚联系了救治医院，院方反映你照顾高玲同志非常细心，熟悉她的饮食起居，有你在会更稳妥。”杨副市长的语气坚定，“而且，有钱老为你担保。”
……
夏小棠心里五味杂陈。她真心为玲姐感到高兴，却又忍不住担心她长途跋涉下的身体……还有……会见到许湛吗？大概不会吧……
但只要能离他近一点，哪怕只是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她也觉得知足了。
……
一路颠簸，高玲吃了不少苦。她吐了好几回，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幸好随行带着一位细心的小护士，夏小棠提前还给她准备了营养液。
齐铭提议休息一天再走，但高玲摇了摇头。她只想早一点、再早一点，见到她日夜思念的丈夫。
经过三天两夜的奔波，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行人住进当地条件最好的旅馆。
夏小棠独自站在窗前，望向窗外。
无边的黑夜吞没了地平线，只有风卷着黄沙，在月光下弥漫成一片浑浊的幕布。
她静静地看着这片陌生而荒凉的土地，——许湛，我就在这里，你是否也能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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