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俞继红带着方瑜去镇上，买答应过她的女士自行车。
方瑜看中了一辆红色的女士自行车，车架锃亮，车座是软乎乎的海绵，连脚踏板都印着小小的梅花纹，“妈，这辆可以吗？”
“可以啊，你喜欢就行，买来就是给你骑的。快试试。”
方瑜小心翼翼地跨上车座，握着车把，慢慢蹬了起来，“妈，比大车好骑多了。”
俞继红也试了一下，“嗯，好骑，那就这辆了。”她跟老板讨价还价，硬是多要了个车篮和锁。
“再送个那种链条锁吧，新车不放心，停哪里了再锁一道。”俞继红还在要着东西。
自行车买了，家里缺的东西都一件件地补上，还有要送给亲戚的东西。
辛苦赚钱开心花，在外半年的辛苦换来回家各种买买买的舒坦。
方瑜的新自行车惹得村里好几个差不多年龄女孩的羡慕，“妈，我也想要买方瑜那样的自行车。”
“谁家跟继红那个疯子一样乱花钱，到外面做早点赚了点钱就买七买八的，都不知道存点钱。”有人酸溜溜地说。
方花花看着方瑜的新自行车，“方瑜，你爸妈真好，你要什么都会给买，我初中毕业就自己去赚钱，赚了钱也买一辆自行车。”方花花已经接受了她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的她不一定有。
俞继红又花了点钱走关系，方瑜也在开学时顺利转到镇上的中学。
方三弟和俞继红送方瑜到镇上中学，到寝室帮她整理好东西，“方瑜，妈到外面就给你写信。你把在学校的情况也写信来跟妈说。在这里好好读书，菜去食堂买新鲜的吃。这个星期回家，就你一个人了，门锁好。”这些话在家里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俞继红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
班主任带着方瑜走进教室，四十多双眼睛“唰”地一下都看着她。
方瑜紧张地站在讲台上，班主任笑着介绍，“这是新转来的方瑜同学，以后大家相互帮助。”
方瑜被安排在靠窗的空位，同桌是个剪着蘑菇头的女生唐昕，桌面的书摆的整整齐齐的。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函数题时，方瑜发现周围同学都在飞快记笔记，连翻作业本的声音都很轻。
下课铃响后，就看见后排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讨论难题，不像村里中学那样下课就追着打闹，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紧绷的学习劲儿。
俞继红和方三弟回到家，整理第二天外出行李，余继红把叠好的衣服往牛仔大包里塞，方三弟坐在旁边择着最后一把青菜，准备晚上的面条。
“你看这存折。”余继红看着小本子，“一个过年就花掉这么多，要不是去年下半年去摆摊卖早点，哪敢这么花？”
方三弟把菜根丢进竹篮，抬头瞥她一眼，“没钱赚进来，你想花也花不成。”
“多赚一点，花钱的地方也就跟着多了。”俞继红叹了口气。
夜里，余继红起身去看方瑜的房间。台灯还摆在书桌左角，作业本压着块橡皮。她伸手摸了摸床沿，像是还能摸到方瑜睡熟时温热的身子，鼻子忽然就酸了。
方三弟站在门口，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明早还要赶车。”
天没亮，屋里就亮起了灯。牛仔包和蛇皮袋靠在门槛边。俞继红烧了早饭和方三弟吃了就出门。
两人都回头望了一眼村子，青红砖瓦房和土墙房隐在晨雾里，下一次回来，就是年底了。
随着外出人员的增多，镇上也有去省城的班车了。这辆去省城的车会在沿途的每个镇上停一下，再到县城车站接了人后就直达省城车站。
周三下午有体育课，这是方瑜第一次见到铺着煤渣的跑道。
这镇上的中学跟村里的就是不一样，那方冬强的学校就更好了，嗯，跟方冬强也说一下，自己在镇上的中学读书了。
周六中午放学，方瑜在寄给俞继红信的时候，也寄了一封给方冬强。
方瑜骑车往家里去，中午的阳光把风里裹着料峭的寒驱散了些，路两旁的麦子刚冒绿尖，稀稀拉拉地铺在田里，像给褐色的土地镶了圈浅绿的边。
去年冬天的枯草还立在田埂上，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混着远处几棵树上的鸦鸣，倒让这路显得更静了。
周末的心情是愉快的，但一想到回到家里爸妈没在家了，又有点失落。
墙角的鸡窝空着，只有几只麻雀在地上啄着什么，见她过来，扑棱棱飞走了。
她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推开门，一股冷意扑了过来，过年满屋子的热气和笑声，好像都被风吹走了，只有她一个人，连柴火灶都透着冷。
“方瑜！”方花花来找她了，“镇上的初中好吗？”
“好，比村里的好多了，同学们没那么吵……”
又是方花花来陪她的周末。
每个周末回来，方瑜都会跟方花花说些镇上学校的新鲜事，方花花的身边好像就那么多的新鲜事。
“花花，我跟你说，学校旁修自行车的大叔，他跟唱《水手》的郑智化一样，腿也是瘸的。”
花花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凑得更近，“真的吗？那他也跟电视里唱的一样吗？”
“他总坐在小马扎上，左腿不方便，就用右腿撑着地面，手里拧着扳手，嘴里却没闲着，‘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边唱边干活，路过的同学都要停下听。唱歌唱的也像郑智化。”
花花听得入了神，她只在村里见过拄拐杖的老人，从没见过有人像大叔这样，明明腿不方便，却还能一边干活一边唱歌，那么开心。“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方花花跟着方瑜哼。“好多人都说，他唱的不是歌，是他自己。等下次周末回来，我把《水手》的歌词抄给你，咱们一起学。”
花花用力点头，对花花来说，方瑜口中的镇上中学，那个会唱歌的修自行车大叔，还有郑智化的歌，都是遥远又新奇的世界；而对离家住校的方瑜来说，能和花花分享这些新鲜事，好像也让在镇上的日子，多了几分可以珍藏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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