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思考。
秦玥深吸一口气，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毫不犹豫地贴上了婴儿的小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血腥、羊水和胎粪的腥膻气味瞬间涌入鼻腔。
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力一吸。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咸腥和苦涩的液体猛地被吸入口中。
秦玥只觉得一股恶臭直冲脑门，她猛地扭开头，“哇”地一声将吸出的污秽吐在地上。
顾不上恶心，她立刻又俯下身，对准婴儿的小嘴，再次吸出，吐出，再吸，再吐。
一次，两次，三次。
清理完口腔，她立刻又转向婴儿小小的鼻孔，用同样的方法，小心翼翼地吸出堵塞的粘液。
做完这一切，秦玥感觉自己的嘴唇和口腔都麻木了，只剩下浓重的腥苦味。
她迅速将婴儿翻转过来，让她趴在自己一只手臂上，头部略低于身体，另一只手在婴儿那青紫冰冷的背部用力拍打了几下。
没有反应！
秦玥此刻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想起师父说过的另一个方法。
她立刻将婴儿翻过来，平放在桌上，伸出手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道，狠狠弹向婴儿的脚底板！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随后只剩下秦玥的呼吸声，众人觉得时间仿佛都凝固了，突然。
“哇……呜……哇……”
一声极其微弱、极其短促、如同刚出生小猫般细弱的哭声，极其艰难地从婴儿的小嘴里挤了出来。
那哭声虽然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断断续续，带着窒息的沙哑，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耳中！
活了！孩子活了！
王稳婆瞪大了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开始微微起伏的小小胸膛。
徐嬷嬷死死按住阿土娘双腿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下去，老泪纵横。
林郎中的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欣慰。
隋安儿紧握着阿土娘的手，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隆起的小腹，那里，另一个小生命正安稳地沉睡，与眼前这顽强的新生遥相呼应。
王稳婆回过神来，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一种温柔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从秦玥手中接过那个仍在微弱抽噎的小小身体。
她动作麻利地温水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婴儿身上的胎脂、血污和羊水。
随着污秽褪去，婴儿那原本青紫的皮肤渐渐透出一点微弱的红润，小小的胸膛随着断续的啼哭微微起伏着。
王稳婆熟练地用一块蓝布襁褓，将这个早产又历尽劫难的小生命仔细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皱巴巴、像只小猴子般的脸。
与此同时，林郎中迅速将注意力转回阿土娘身上。
随着胎儿的娩出，加上他之前的针灸，那汹涌的血流终于被遏制住了。
虽然仍有少量渗出，但再喝上止血汤药，就再无大碍。
他再次探上阿土娘的脉搏，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油灯下闪着微光。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阿土端着那碗止血汤药，站在门外，小脸上满是焦灼和期待。
秦玥立刻走过去开门。门一开，阿土就急切地向屋内张望，越过秦玥的肩膀，他看到了被包裹起来的小小襁褓，也看到了床上似乎安静下来的母亲。
“玥…玥儿妹妹，药…药熬好了！我娘…我娘她……”
阿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端着药碗的手抖得厉害。
秦玥连忙接过药碗：“阿土哥，别担心，你娘没事了，血止住了。你看，小妹妹也平安生下来了。”
她侧过身，让阿土能看到屋内。
王稳婆闻声，抱着那小小的襁褓走到门口。
她微微俯身，将襁褓小心翼翼地递到阿土眼前，轻声说：“阿土，来，看看你妹妹。是个小丫头，虽然来得艰难，但命硬得很。”
阿土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里面那张皱巴巴、红通通、眼睛紧闭的小脸。
他下意识地伸出自己那只冻得通红的手，想要触碰一下妹妹的脸颊，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猛地缩回，生怕自己弄疼了她。
“妹妹……” 他喃喃着，声音哽咽。
随即，他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我娘呢？安儿婶！我娘她……”
“放心，你娘没事了，睡着了。” 隋安儿温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她正用拧干的热布巾，极其轻柔地为昏睡过去的阿土娘擦拭身上残留的冷汗和血污。
徐嬷嬷也在一旁帮忙整理，换上干净的稻草垫。
秦玥端着那碗止血汤药走到床边。
林郎中示意她给阿土娘喂下去。
失血过多后的极度虚弱，加上耗尽了所有力气，阿土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吞咽的本能还在。
随着这救命的药汁入腹，那最后一点令人揪心的渗血，也几乎完全停止了。
徐嬷嬷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立刻又去了厨房，很快端回一碗热气腾腾、卧着荷包蛋的红糖水。
她坐在床边，像哄孩子一样，半是哄劝半是小心地喂给昏睡的阿土娘：“好孩子，再吃点，吃了就有力气了……”
或许是红糖的甘甜和鸡蛋的香气唤醒了本能，阿土娘竟也迷迷糊糊地吞咽了几口。
隋安儿帮阿土娘擦拭干净身体后，换上干净的里衣。
做完这一切，她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扶着床沿喘息。
林郎中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藤药箱，将银针一根根擦净放回布包，动作缓慢而细致。
收拾好后提起药箱，转身就准备离开。
“林郎中！安儿婶！徐嬷嬷！王婆婆！” 阿土猛地冲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些在寒夜里救了他娘和妹妹性命的人，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
“咚咚咚！” 阿土对着几人，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娘！救了我妹妹！”
阿土抬起头，额头已经红肿一片但他毫不在意。
“我阿土……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
这分量千钧的叩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了。林郎中离去的脚步顿住了，看向阿土，面色柔和。
隋安儿眼眶一热，连忙上前扶起阿土：“好孩子，快起来。”
徐嬷嬷和王稳婆也赶紧上前，连声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孩子！”
王稳婆用粗糙的手掌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和尘土：“傻孩子，磕什么头。人没事就好，以后好好照顾你娘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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