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水顺着穹顶钟乳石滴落,在龙王祭坛的黑曜石地面砸出细碎的水花。陈默扶着断裂的珊瑚柱半跪在地,左手腕内侧的鳃裂正随着呼吸微微开合,淡蓝色的黏液混着血水顺着指尖淌下,在地面晕开诡异的螺旋纹路 —— 那是紫檀木梳妆匣上同款的混沌印记。
“还剩两次。” 他摸出怀表按在胸口,金属外壳的凉意勉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怀表玻璃罩上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上次冻结鲛王触手时,指针卡在了三点十四分,此刻表盘里的海水正随着祭坛的震颤缓缓倒流。
敖站在祭坛中央的三叉戟石雕旁,银白的长发被海流拂起,露出耳后细密的鳞片。他刚才 “失手” 推开陈默时,指尖擦过陈默脖颈的瞬间,陈默分明看见他瞳孔里闪过的猩红只持续了半秒,随后便被更深的阴郁覆盖。
“鲛王核心在珊瑚冠里,必须用怀表的时间之力击穿。” 敖的声音隔着海水传来,带着不自然的空洞,“但你只剩两次机会,一旦失败……”
他的话被突然爆发的轰鸣打断。祭坛东侧的水晶墙轰然碎裂,数以千计的鲛人傀儡从裂缝中涌出,它们的脸一半是人类,一半覆盖着青灰色的鱼鳞,空洞的眼窝里插着发光的海草。最前排的傀儡举起锈蚀的三叉戟,戟尖滴落的海水在半空凝结成冰刺。
陈默猛地按住怀表,表盘发出刺耳的嗡鸣。就在时间即将定格的刹那,左手腕的鳃裂突然剧痛,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 鲛人傀儡的脸变成了父亲陈敬之的模样,他穿着褪色的潜水服,脖颈上同样开着狰狞的鳃裂,正朝自己伸出手:“小默,过来,海底很暖和。”
“滚开!” 陈默挥拳砸向虚空,拳头却重重撞在珊瑚柱上。怀表的嗡鸣戛然而止,指针疯狂倒转,玻璃罩上又多了一道裂痕。敖及时掷来一枚青铜鱼符,符身在半空炸开淡金色的光雾,鲛人傀儡的动作迟滞了刹那。
“你在被同化。” 敖的身影出现在陈默身边,指尖按在他的鳃裂处,冰凉的触感让陈默打了个寒颤,“鲛王在利用你的记忆,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傀儡。”
陈默盯着他按在自己皮肤上的手,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 和澜在龙宫入口为救自己挡潮汐时留下的伤痕一模一样。澜是鲛王使者,敖是守陵人,两个本该对立的人,为何会有相同的印记?
“后退!” 敖突然拽着陈默扑向祭坛西侧的浮雕墙。刚才他们站立的位置已被十几根冰刺贯穿,黑曜石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淡紫色的混沌雾气正从裂缝中渗出。
浮雕墙上刻满了古老的龙形符文,最下方的一幅图案引起了陈默的注意:一群身披鳞甲的人跪在祭坛上,将一枚发光的祖牌按向地面的漩涡,漩涡中伸出无数触手,却在祖牌光芒的照射下节节败退。图案旁的符文与他怀表背面的暗纹隐隐呼应。
“这是渊眼。” 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起伏,“龙王祭坛的真正核心,不是珊瑚冠里的假核心,是地下的渊眼。鲛王的意识就藏在渊眼里,珊瑚冠只是它的诱饵。”
陈默猛地想起雷在鲛人海沟自焚前说的话:“守陵人的祖牌能镇住一切邪祟。” 他摸出怀表翻转过来,背面的暗纹在混沌雾气的映照下发出微弱的金光,暗纹组成的正是浮雕上祖牌的形状。
“你一直在骗我,但又在帮我。” 陈默盯着敖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扯下脖子上的挂坠 —— 那是一枚巴掌大的青铜祖牌,与浮雕上的图案分毫不差。祖牌背面刻着两个小字:“敖澜”。
“澜是我妹妹。” 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十年前,鲛王第一次试图冲破渊眼封印,我和澜作为守陵人后裔镇守这里。她为了掩护我启动临时封印,被鲛王同化,变成了你们见到的‘鲛王使者’。”
祭坛突然剧烈震颤,珊瑚冠发出刺耳的尖啸,无数淡紫色的触手从地面裂缝中钻出,朝着两人席卷而来。敖将祖牌塞进陈默手里,抽出腰间的青铜剑迎了上去:“鲛王发现我们了!怀表的时间之力能暂时压制渊眼,但必须有守陵人的血脉作为引信 —— 我来当引信,你找机会砸开渊眼!”
陈默握着冰凉的祖牌,怀表突然发烫起来。表盘里的海水不再倒流,而是形成了一个微型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父亲的脸。这次不是幻觉,父亲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什么。他凑近一听,断断续续的声音钻进耳朵:“…… 祖牌…… 血脉…… 怀表…… 共振……”
“小心!” 敖的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根触手缠住了敖的脚踝,青灰色的鳞片正顺着他的小腿向上蔓延。他挥剑斩断触手,却发现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祭坛围得水泄不通。
陈默按下怀表的瞬间,突然想起了艾文在罪业小镇说过的话:“所有维度的核心规则都藏在信物里。” 他将祖牌按在怀表背面,两者接触的刹那,怀表发出耀眼的金光,表盘里的微型漩涡突然扩大,将周围的触手吸了进去。
“就是现在!” 敖拖着被鳞片覆盖的腿冲向祭坛中央,青铜剑插进地面的裂缝中,“渊眼就在下面,用怀表的力量激活祖牌!”
陈默纵身跃起,祖牌与怀表在他手中融为一体,化作一柄半透明的光剑。他朝着裂缝挥剑斩下,光剑刺入裂缝的瞬间,整个祭坛安静了下来,触手停止了蠕动,连海水都仿佛凝固了。
寂静只持续了三秒。
裂缝中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只篮球大小的眼睛从裂缝里浮了出来,瞳孔是竖形的,正死死盯着陈默。那是鲛王的主眼,眼白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虹膜上流转着混沌雾气。
“你以为能赢吗?” 鲛王的声音直接出现在陈默的脑海里,冰冷的触感顺着他的脊椎向上蔓延,“你父亲也试过,结果变成了我的一部分。看看你的鳃裂,看看你的鳞片 —— 你早就不是人类了。”
陈默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朝着自己的喉咙抓去。鳃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父亲在渊眼旁挣扎的身影、澜被同化时绝望的眼神、敖十年间独自镇守祭坛的孤独……
“别信它的鬼话!” 敖的声音穿透了混乱的记忆,“它在读取你的意识,用你的愧疚控制你!”
陈默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找回了一丝清明。他看见敖正用青铜剑刺穿自己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流进裂缝,渊眼周围的混沌雾气开始消散。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鳞片,只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人类的清明。
“守陵人的血脉能暂时净化混沌,但撑不了多久!” 敖的声音里带着血沫,“怀表的时间之力不是用来攻击的,是用来‘记住’—— 记住你不想被同化的理由!”
“记住……” 陈默喃喃自语,脑海里突然闪过胖子的笑脸、千夏画符时专注的眼神、阿明挥舞桃木剑的模样。他想起胖子在罪业小镇说的话:“胖爷我罩着你,谁也别想动我兄弟!”
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表盘里的海水化作无数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一个伙伴的身影。陈默感觉身体里涌起一股暖流,左手的鳃裂开始收缩,青灰色的鳞片正在消退。
鲛王发出愤怒的咆哮,渊眼里伸出一根水桶粗的触手,朝着敖狠狠砸去。敖用身体挡住裂缝,青铜剑在他手中寸寸断裂:“快!祖牌需要你的执念才能彻底激活!”
陈默纵身跳下裂缝,渊眼深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无数被同化者的残魂在黑暗中沉浮,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伸出手 —— 那是父亲陈敬之的残魂,他的鳃裂已经闭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小默,别担心我。” 父亲的声音很轻,“我没有被同化,我的执念一直在你的怀表里。守陵人的祖牌,加上你的执念,才能彻底封印鲛王。”
陈默伸出手,握住了父亲的残魂。残魂化作一道金光,融入了他手中的光剑。光剑突然暴涨,照亮了整个渊眼。他朝着渊眼中心的黑色漩涡挥剑斩下,漩涡在光剑的照射下发出凄厉的尖叫,无数触手在光芒中化为灰烬。
渊眼的黑色漩涡正在逐渐收缩,混沌雾气越来越淡。陈默爬回祭坛,看见敖正靠在浮雕墙上,身上的鳞片开始脱落,但脸色苍白得像纸。他走过去想扶敖,却发现敖的胸口插着半根断裂的触手,鲜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
“别碰我……” 敖虚弱地摇头,“鲛王虽然被暂时封印,但它的意识还在渊眼里。我已经被它寄生了,留着我只会成为隐患。”
陈默突然想起艾文在金字塔维度遇到的法老寄生,刚想说话,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一枚破碎的钟表残片塞进他手里。残片上刻着与归墟之门相似的纹路,边缘还沾着淡紫色的混沌雾气。
“这是我在渊眼深处找到的。” 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鲛王说,这是‘引路人’留下的,能指引你们找到‘真正的时钟’。但我总觉得不对劲,这残片上的气息…… 和混沌一模一样。”
陈默握紧残片,突然感觉一股熟悉的恶意锁定了自己。祭坛上方的虚空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一个冰冷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不错的玩具,可惜选错了主人。”
敖的瞳孔突然放大,指着陈默身后:“小心!它还没死!”
陈默猛地转身,只见渊眼的黑色漩涡突然重新扩大,一只布满鳞片的手从漩涡中伸出,朝着他手中的钟表残片抓来。他举起光剑想要抵挡,却发现光剑的光芒正在快速消退 —— 祖牌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记住,残片是诱饵……” 敖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扑过来,将陈默推出老远。那只布满鳞片的手抓住了敖的肩膀,将他拖向渊眼的漩涡。敖在被拖入漩涡前,朝着陈默喊出了最后一句话:“真正的时钟核心…… 不在归墟之门后……”
陈默想要冲过去救他,却被突然爆发的混沌雾气弹开。渊眼的漩涡重新闭合,只留下满地破碎的珊瑚和一枚沾着鲜血的钟表残片。怀表落在黑曜石地面上,指针彻底停在了三点十四分,玻璃罩轰然碎裂。
他捡起怀表,发现表盘背面的暗纹已经与祖牌完全融合,形成了一个新的图腾 —— 那是一只握着怀表的手,手腕上缠绕着龙形符文。就在这时,怀表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震动,与他口袋里的紫檀木梳妆匣产生了共鸣,梳妆匣上的螺旋纹路开始发光。
虚空的齿轮转动声越来越近,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游戏才刚刚开始,守护者们。你们收集的每一片残片,都会成为我找到你们的路标。”
陈默握紧怀表和钟表残片,朝着祭坛出口走去。左手腕的鳃裂虽然已经闭合,但那刺骨的寒意似乎永远留在了骨血里。他知道,敖的牺牲不是结束,鲛王的封印只是暂时的,而那枚沾着混沌雾气的钟表残片,正将他引向一个更大的陷阱。
出口处的海水开始泛起诡异的紫色,远处传来鲛人傀儡的嘶吼。陈默将怀表塞进怀里,摸出染血的手术刀 —— 他还有最后一场硬仗要打,在找到真正的渊眼核心前,他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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