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厢式货车在凌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车身随着颠簸不断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仿佛随时会散架。后窗玻璃碎裂,冰冷的夜风灌入车厢,吹动着伊莎贝尔散乱的头发,也带来刺骨的寒意。
伊莎贝尔紧紧抱着刘天尧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她用撕下的衣襟蘸着车上找到的少量瓶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干涸的血污和冷汗。刘天尧的脸色在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眉心偶尔因身体内部的剧痛而微微蹙起,证明他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伊莎贝尔的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刺痛感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阿豹瘫坐在对面,背靠着冰冷的车厢壁,大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但鲜血依旧不断渗出,将粗糙的绷带染成暗红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直流。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车后窗,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追兵光影,右手始终紧握着那根沾满血污的钢管,像一头受伤却不肯倒下的困兽。
驾驶座上,夜枭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的道路。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快速转动方向盘规避潜在风险的动作,透露出他高度紧绷的神经。他专挑偏僻、没有监控的小路行驶,路线迂回曲折,显然是在极力摆脱可能的跟踪。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噪音、风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更深的忧虑和未知的前路所取代。每个人都伤痕累累,身心俱疲。
“我们……要去哪里?”伊莎贝尔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而虚弱。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越来越荒凉的景色,似乎正在远离城市中心。
夜枭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过了几秒才回答:“北边,旧港区。有一个废弃的渔船码头,我多年前布置的一个隐蔽点,相对安全。”他的声音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安全?”阿豹突然嗤笑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嘲讽,“就像刚才那个‘安全屋’?差点被包了饺子!老子现在谁他妈也不信!”他恶狠狠地瞪了夜枭的背影一眼,显然对之前的遭遇仍心有余悸,也将部分责任归咎于夜枭的选择。
夜枭没有回头,也没有辩解,只是淡淡地说:“没有绝对的安全。那是当时最近的选择。旧港区不同,鱼龙混杂,地形复杂,便于隐藏和撤离。”
伊莎贝尔感受到阿豹的躁动和不安,也明白夜枭的谨慎。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戒指,轻声问道:“这戒指里的信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夜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先确保生存,稳住伤势。然后……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能解读并安全使用这些信息的人。老贝尔玛留下的东西,是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斩断黑暗,用不好……会引来更疯狂的吞噬。”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戒指所蕴含力量的深深忌惮。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刘天尧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天尧!”伊莎贝尔立刻俯下身,紧张地呼唤。
刘天尧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视线模糊而涣散,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到伊莎贝尔焦急的脸上。他的嘴唇干裂,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
伊莎贝尔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
“……水……”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伊莎贝尔连忙拿起水瓶,用瓶盖小心地蘸了点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几滴清水滑入喉咙,刘天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点点。他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球,看了看车厢的环境,又看了看满脸是伤、眼神关切的阿豹,最后目光落在夜枭的后背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警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似乎明白了当前的处境,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极限。他没有再试图说话,只是用尽力气,抬起那只尚能微微活动的左手,轻轻握了一下伊莎贝尔的手,然后缓缓闭上眼,仿佛将所有的信任和未来的重担,都交给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耗尽了了他刚刚聚集起的一点力气,呼吸再次变得微弱起来。
伊莎贝尔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她没有哭泣,而是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却依然存在的生命力。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豹看着这一幕,鼻腔一酸,猛地别过头,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骂了一句含糊的脏话,不知道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还是在骂自己的无力。
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破旧的货车驶入了一片更加破败、弥漫着浓重鱼腥味和机油味的区域。锈迹斑斑的仓库、废弃的吊机、搁浅在岸边的破船骨架,在晨曦的微光中勾勒出一幅荒凉而诡异的剪影。这里就是夜枭所说的旧港区,仿佛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夜枭将车开进一个半塌的仓库阴影里停下,熄了火。仓库内部堆满了腐烂的木箱和渔网,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到了。”夜枭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暂时在这里休整。豹子,你警戒。伊莎贝尔小姐,照顾刘先生。我出去探查一下周围环境,顺便找点必需的药品和食物。”
他推开车门,身影迅速融入仓库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车厢内,阿豹强撑着伤痛,挪到车厢门边,透过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死寂的码头。伊莎贝尔则继续守护着昏迷的刘天尧,用湿布轻轻擦拭他的额头,试图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舒适。
黎明的光线透过仓库的破洞,一丝丝地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车厢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希望如同这微弱的光线,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如此渺茫,仿佛随时会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暂时的安全,换来的是片刻的喘息,也是面对更大未知前的寂静。戒指的秘密,刘天尧的生命,所有人的未来,都悬在这破晓的迷途之中。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禁区罪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