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货车如同受伤的野兽,喘息着驶离荒凉的旧港区,重新汇入K市逐渐苏醒的街道。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却无法驱散车厢内凝固的寒意。刘天尧的状况急剧恶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杂音,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染红了伊莎贝尔的衣襟。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夜枭驾驶车辆,不再刻意躲避监控,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在车流中穿梭,争分夺秒。他的表情冷硬如铁,但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阿豹守在车厢后窗,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后方,像一头发怒的困兽,任何靠近的车辆都会引来他凶狠的逼视。信任的裂痕依然存在,但此刻,救刘天尧的命是压倒一切的本能。
货车最终拐入一片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街区。这里的建筑低矮、拥挤、破败,外墙布满污渍和斑驳的涂鸦,密密麻麻的窗户如同蜂巢,晾晒的衣物像万国旗般悬挂在纵横交错的电线上。空气中混杂着食物腐败、劣质香料、人畜粪便和某种化学溶剂的刺鼻气味。这里是“鸽子笼”,K市最混乱、最肮脏、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下世界边缘。
车辆无法再深入狭窄如迷宫般的小巷。夜枭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巷口猛地停车。
“到了。下车,跟我走,保持警惕。”他快速说道,率先下车,从车座下抽出一把手枪塞进后腰,用外套遮住。
阿豹二话不说,用尽力气将刘天尧背起。刘天尧软软地伏在他宽阔但伤痕累累的背上,轻得像个孩子。伊莎贝尔紧随其后,搀扶着阿豹,她的高跟鞋踩在湿滑粘腻的地面上,几次差点摔倒,但她紧紧咬着牙,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刘天尧苍白的侧脸。
三人跟着夜枭,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鸽子笼”的深处。巷子两旁是锈蚀的铁皮屋和用木板塑料布搭成的窝棚,阴影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毒蛇吐信。几个面色蜡黄、眼神空洞的瘾君子蜷缩在角落,对经过的人漠不关心。肮脏的积水漫过脚踝,老鼠肆无忌惮地从脚边窜过。
夜枭对这里异常熟悉,他带着他们在如同肠道般曲折的小巷中快速穿行,避开几个明显是帮派分子聚集的路口。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脑中有一张精确的地图。最终,他们停在一扇毫不起眼、漆皮几乎掉光的铁门前。门上没有门牌,只有一个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喷绘的、模糊的十字标记,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如同鸟爪的诡异符号。
夜枭有节奏地敲了敲门——三长两短,停顿,再一长。
门上的一个小窥视孔打开,一只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门外四人,尤其在重伤的刘天尧和浑身煞气的阿豹身上停留片刻。
“找谁?”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找老鬼,看病。”夜枭压低声音,“鹰眼介绍来的。”他报出了一个代号。
门内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阵铁链滑动的哗啦声。铁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味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极其狭窄、昏暗的空间,更像一个储藏室。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沾满污渍白大褂的老头站在门口,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那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刘天尧身上。
“抬进来。”老鬼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侧身让开。
房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稍大,用脏兮兮的布帘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间堆满了各种药品、器械和杂物,杂乱无章。里间隐约可见一张简陋的手术台和无影灯。
阿豹将刘天尧轻轻放在外间一张铺着脏床单的检查床上。伊莎贝尔立刻扑到床边,握住刘天尧冰凉的手。
老鬼走上前,干枯的手指熟练地检查刘天尧的瞳孔、脉搏,掀开染血的绷带查看伤口,动作麻利得与他老迈的外表格格不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内出血,脏器损伤,失血过多,还有奇怪的神经毒素反应……啧啧,能撑到现在,命真硬。”老鬼嘟囔着,抬起眼皮看向夜枭,“手术可以试试,但风险极大。我需要Rh阴性Ab型血,我这里没有库存。还有,价钱……”他伸出三根手指,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钱不是问题!”伊莎贝尔立刻说道,毫不犹豫地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块限量版镶钻手表,“这个先押给你!不够我还有!”
老鬼接过手表,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摇摇头:“丫头,这玩意儿在这里不如一块面包实在。我要现钞,或者等值的……硬通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夜枭腰间鼓囊的位置。
夜枭沉默地解下自己的战术腰带,上面除了手枪,还有几个弹夹和一把军用匕首,一起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够了吗?”
老鬼掂量了一下,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马马虎虎。但血源是最大的问题。没有匹配的血,上了手术台也是死。”
就在这时,一直强撑着的阿豹,猛地撕开自己手臂上简陋的绷带,露出结痂的伤口和虬结的肌肉,声音沙哑地低吼道:“抽我的!老子是o型!万能输血者!”
老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莽夫!o型血不能随便输!会引起凝血反应,死得更快!必须要匹配的Rh阴性Ab型!这种血型万中无一!”
绝望再次笼罩下来。伊莎贝尔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
一直沉默的夜枭,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抽我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老鬼。
夜枭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我是Rh阴性Ab型。”
阿豹和伊莎贝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种万中无一的血型,竟然在此时此地,出现在这个身份神秘的“守夜人”身上?是巧合,还是……
老鬼也愣了一下,随即拿出一个简易的血型试纸,取了一滴夜枭的血验证。试纸很快显示出结果——果然是Rh阴性Ab型!
“嘿,真是巧了。”老鬼怪笑一声,不再多问,立刻开始准备抽血器械,“那就别耽误了!丫头,你帮忙按住他(指刘天尧)。大个子,你守在外面,别让任何人打扰!你,”他看向夜枭,“躺到那张椅子上!”
冰冷的针头刺入夜枭的静脉,鲜红的血液顺着软管流入血袋。夜枭脸色平静,闭着眼睛,仿佛在进行一件寻常的事情。阿豹持枪守在帘子外,耳朵竖起,警惕着外面的任何动静。伊莎贝尔则按照老鬼的指示,用酒精棉擦拭着刘天尧的伤口周围,她的手在颤抖,心在狂跳。
血液一滴滴流入血袋,夜枭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而刘天尧,依旧静静地躺着,生死未卜。
简陋的手术即将开始。在这肮脏、混乱、法律光芒无法照耀的“鸽子笼”深处,一场与死神的交易,正在无声地进行。信任的基石是否牢固?希望的微光能否驱散死亡的阴影?一切,都悬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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