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拼接而成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星辰,压在林川的心头。
“证明你的价值……或者,成为墓园新的……‘基石’。”
光门在星辰残骸的道路上静静旋转,门内的黑暗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成为“基石”?这听起来绝非善终,更像是某种永恒的囚禁或献祭。而“证明价值”,指向的无疑是那即将熄灭的“最终星炬”。
没有更多解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守夜人,或者说这座墓园的古老意志,给出了唯一的选择。
团队陷入了一片死寂。楚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冰翎握紧了拳,冰蓝的眸子里满是不甘,却也知道,在这种层面的存在面前,他们的力量微不足道。柳如丝的手紧紧攥着林川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仰头看着林川的侧脸,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
星澜低垂着头,体内的“星辰之蚀”印记在刚才的扫描中剧烈反应后,此刻异常安静,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至高无上的威严,不敢造次。包裹青影的混沌光团则微微起伏,与堡垒顶端那微弱的星光共鸣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抉择,再次汇聚于林川一人之身。
他望着那道光门,又抬头看向堡垒顶端那点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永恒黑暗吞没的星光。混沌道基在体内平稳而有力地旋转,左眼寂灭星瞳映照着星辰墓园的死寂与终结,右眼开辟灵眸则捕捉着那星光中一丝不屈的、维系着最后秩序的顽强。
他想起巡天烘炉在沉寂前的决绝,想起青影献祭时的无悔,想起耀星卫遗骸传递的警告,想起伙伴们一路走来的信任与扶持。
退缩?放弃?那么之前所有的牺牲与努力,都将付诸东流。青影的沉睡将永无醒日,星澜的隐患无法根除,“万物归寂者”与“窃梦者”的威胁将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终将落下。这片星空,或许真的将迎来彻底的归寂。
前进?可能是传承,也可能是陷阱。他需要去“续燃”那陌生的“最终星炬”,以他这初生的、尚且难以完全掌控的“异种薪火”。失败的下场,不言而喻。
片刻的沉默后,林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异色双瞳中的迷茫与挣扎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我进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我必须面对的道路。”
“林川!” 柳如丝失声唤道,眼中瞬间涌上水汽。
林川转过身,握住她的双肩,目光扫过每一位同伴:“听着,如果我成功,我们或许就能找到对抗归墟、唤醒青影、清除印记的方法。如果我失败……”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楚风,带着大家,想办法离开这里。活下去,总有其他的希望。”
“说什么胡话!” 楚风第一次如此激动地打断他,“我们是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出去!你要是敢在里面变成什么‘基石’,我就算把这座破堡垒拆了,也要把你捞出来!”
冰翎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站到了林川身侧,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星澜抬起头,眼神复杂,轻声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印记因你而压制。你若不在,这印记失控是迟早的事。所以,你最好成功。”
柳如丝更是直接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决绝:“别想甩开我。你若成基石,我便在这墓园外等你到永恒。你若失败,我便进去陪你。”
感受着同伴们毫无保留的支持与羁绊,林川心中那股因沉重抉择而产生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他用力回抱了一下柳如丝,低声道:“等我出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毅然转身,一步踏入了那道光门之中。
没有想象中的空间传送感,仿佛只是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换。
他出现在一个无比宏伟、却又无比残破的大殿之中。
大殿看不到穹顶,上方是模拟的、黯淡的星空,但许多“星辰”都已熄灭或破碎。大殿四周是无数林川从未见过的、复杂到极点的仪器和控制台,但大多都已破损,覆盖着厚厚的尘埃,灵光尽失。断裂的能量管道如同巨兽的尸骸,从墙壁和地面裸露出来。
整个大殿的核心,位于中央的一个巨大圆形平台之上。
那里,悬浮着一簇……火焰。
或者说,曾经是火焰的东西。
它只有一人多高,形态极其不稳定,时而收缩成一点微弱的火星,时而又勉强膨胀开,显露出模糊的、如同无数微小星辰构成的火焰形态。它的光芒黯淡到极致,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即将彻底冷却的暗红色。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衰亡、终结气息,从这簇“火焰”中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大殿。
这就是“最终星炬”?巡天阁维系秩序、对抗归寂的最终火焰?它竟已衰微至此!
林川能感觉到,自己混沌道基核心的那缕意蕴,与这簇衰微的火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是一种同源相怜,又带着急切呼唤的共鸣。
同时,他也感觉到,大殿内弥漫着一股无形却庞大的压力,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法则层面的压制。在这里,他体内的混沌道基运转都变得晦涩起来,仿佛整个空间的法则都在排斥他这“异种”的存在。
“混沌载体,‘异种薪火’持有者……”
那个冰冷的拼接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源头似乎来自四面八方,又似乎直接源于那簇衰微的火焰。
“你已踏入‘星炬大殿’。”
“如你所见,‘最终星炬’已至熄灭边缘。维持其存在的‘守夜人’意志,亦将随之消散。”
“欲承遗产,先续薪火。此乃铁律。”
“以你之‘异种薪火’,尝试引动、共鸣,为‘最终星炬’注入新的活力。”
“警告:你的薪火本质与星炬并非完全同源,强行融合,极可能引发法则冲突,导致星炬提前崩溃,或你自身被星炬残存法则反噬湮灭。”
“亦或……你的薪火足够独特,能够成为新的‘火种’,在旧炬的灰烬中,重燃新火。”
“开始吧。你的时间……不多。”
声音落下,不再有任何指引。所有的奥秘与危险,都需要林川自己去面对和破解。
林川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中央平台。越是靠近那簇衰微的火焰,他感受到的压力和排斥力就越强,左眼的寂灭星瞳甚至开始微微刺痛,那是过于浓郁的终结法则的侵蚀。右眼的开辟灵眸则全力运转,守护着他的心神不失。
他在平台边缘站定,凝视着那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火焰。
该如何“续燃”?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引动自己道基核心的那缕混沌星炬意蕴,分离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他自身意志与混沌特性的“火星”,缓缓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般,送向那簇衰微的“最终星炬”。
就在他那丝混沌火星即将触碰到“最终星炬”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原本衰微、看似毫无活力的“最终星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的、带着绝望与不甘的吸力!
它不再满足于一丝火星,它想要吞噬!想要将林川整个混沌道基,将他所有的“异种薪火”,全部吞噬,用以延续自己那即将彻底终结的存在!
“不好!”
林川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想要切断联系,收回那丝火星。但已经晚了!
一股庞大、精纯、却充满了冰冷死寂意味的法则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那丝火星与林川本体的联系,悍然冲入了他的体内!
这是“最终星炬”积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属于“秩序”一面的最后残余力量,同时也是被“归寂”气息深度侵蚀、近乎变质的力量!
这股力量一涌入,立刻与林川的混沌道基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混沌道基主张包容、衍化,但这股力量却带着一种僵化的、不容改变的“既定秩序”感,更蕴含着浓郁的“终结”意蕴,与林川那蕴含生机的开辟灵眸格格不入,与他那重燃的、带有“存在”属性的星炬意蕴更是水火不容!
“呃啊——!”
林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冷的刀片切割,混沌道基剧烈震颤,仿佛要被这股外来的、强大的力量撑爆、撕裂!
左眼寂灭星瞳中的混沌漩涡被刺激得疯狂旋转,竟开始本能地吞噬、转化这股带着终结意味的力量,但这力量太过庞大精纯,寂灭星瞳的转化速度远远跟不上!
右眼开辟灵眸光芒大放,拼命守护着他的核心意志和道基本源,但在两股力量的剧烈冲突下,也显得摇摇欲坠。
那簇“最终星炬”在爆发出这最后一击后,光芒更加黯淡,几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而林川,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不仅要抵御“最终星炬”残余力量的冲击和同化,还要稳住自身濒临崩溃的混沌道基!
是拼尽一切,尝试以混沌之道强行容纳、转化这股力量,完成那几乎不可能的“续燃”?还是果断舍弃那丝联系,甚至自损道基,以求自保?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川看到了那簇即将熄灭的火焰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属于“守夜人”的、坚守到最后一刻的不屈意志。
他想起了自己的道——以身为炉,混沌为薪,秩序为火!
既然都是“火”,为何不能融合?既然都是“秩序”,为何不能以混沌重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不再抵抗那股涌入的力量,反而主动放开了对混沌道基的束缚!
“来吧!看看是你的旧秩序同化我,还是我的新混沌……重塑你!”
他引导着那股冰冷死寂的法则洪流,不再试图用寂灭星瞳单独转化,而是将其彻底引入混沌道基的核心——那个微缩宇宙般的混沌原点!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以这股外来力量为薪柴,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混沌熔铸!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林川体内响起!他的意识瞬间被无尽的光芒与混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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