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废弃的纺织厂仓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沉闷气味。唯一的光源来自方明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在空旷的、堆满废弃机床和布匹残骸的空间里晃动,投下幢幢鬼影。
林晚靠着冰冷的金属柱子,胸口剧烈起伏,一路的奔波和紧张让她几乎脱力。当她看到方明安全抵达,并将那个装着深蓝色领带的透明证物袋递到她面前时,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拿到了?”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拿到了。”方明点头,脸色却并不轻松,甚至比离开时更加凝重,“但我怀疑,我们可能中计了。”
他快速将自己离开公寓时,在楼梯间可能看到监控红点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江离真的在楼梯间也装了隐蔽摄像头,那他很可能已经知道有人进去过,甚至……可能看到了我的脸。”
一股寒意顺着林晚的脊椎爬升。她接过证物袋,手指隔着塑料薄膜抚摸着那条领带。丝质的冰凉触感,上面那块暗褐色的印记,此刻看起来像一只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他回复邮件那么爽快,离开得那么准时……”林晚喃喃自语,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她,“就像……就像他早就预料到我会调虎离山,他离开,就是为了给‘拿东西的人’创造机会?”
这个念头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如果真是这样,那江离的城府和掌控力就太可怕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行动,可能完全在他的剧本之内。
“先不管这些!”林晚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是鉴定这条领带上的血迹!只要证明血迹属于火灾受害者,我们就有了最硬的证据!”
“我认识一个人,”方明沉吟片刻,“叫老陈,以前在司法鉴定中心做过技术员,后来自己开了个私人工作室,接一些不太方便走明路的检测。人可靠,技术也过硬。我们可以找他。”
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们没有耽搁,立刻离开废弃仓库,辗转来到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老旧写字楼。老陈的工作室隐藏在其中,门面毫不起眼。
听完方明简短的说明(隐去了江离的身份和火灾的具体信息,只说是重要的物证需要紧急鉴定),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陈没有多问,接过证物袋,戴上手套,将领带小心地放在操作台的强光下。
他先用肉眼和放大镜仔细观察那块印记,然后用棉签蘸取少量专用溶剂,轻轻在印记边缘擦拭,取样。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
“需要时间。”老陈将取样棉签放入试管,头也不抬地说,“最快也要明天上午出结果。”
明天上午……林晚感到一阵焦灼,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煎熬。
“能不能再快一点?我们愿意加钱!”她急切地说。
老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有些程序,快不了。耐心点。”
无奈,林晚和方明只能留下联系方式(用的是方明的另一个备用号码),离开了工作室。
夜色已深,城市霓虹闪烁,却照不亮林晚心中的阴霾。她和方明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小旅馆,开了个临时钟点房暂作休息。
房间狭小逼仄,空气混浊。两人都毫无睡意。
“如果……如果血迹鉴定结果,真的和火灾受害者匹配……”方明打破沉默,声音低沉,“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报警?”
林晚蜷缩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报警……当然要报。但在这之前,我必须知道晓晓在哪里!江离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她是死是活?”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执拗,“领带是扳倒江离的证据,但不是找到晓晓的线索。”
她想起林晓录音里提到的“Fire”,想起那条约见短信里的“老地方”和“东西”。
“晓晓拿到的东西,会不会不止是发现了领带的秘密?她短信里说‘东西我拿到了’,那到底是什么?和谁约在‘老地方’?”林晚的思绪纷乱如麻。
方明沉思着:“假设江离和三年前的火灾有关,假设晓妹发现了这一点……那她拿到的东西,很可能是更直接的证据?比如……当年的医疗记录?火灾报告的疑点?或者,和那个‘幸存者’有关的东西?”
“幸存者……”林晚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个唯一的幸存者,那个右手缠着纱布被抬出来的护士!她后来怎么样了?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的后续报道里,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这像是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盲点。一场造成多人死亡的重大火灾,唯一的幸存者,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查她!”林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护士!”
然而,三年前的旧事,一个刻意隐姓埋名的幸存者,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试试看。”方明拿出笔记本电脑,“我在一些……非官方的信息渠道,还有点关系。”他开始在一些边界模糊的网络论坛和数据库里,输入关键词进行搜索。
时间在沉默的等待和键盘的敲击声中流逝。
突然,方明的动作停住了,他盯着屏幕,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找到什么了?”林晚立刻凑过去。
屏幕上是一个加密的、需要特定邀请码才能访问的私人医疗档案数据库的界面(方明显然通过某些手段获得了临时权限)。他搜索了当年那家私人诊所的员工名单,以及火灾后的人员流向。
其中一个名字,被标记了特殊的符号。
“苏晴。当年诊所的护士之一。”方明指着那个名字,声音干涩,“火灾记录显示……她就是那个唯一的幸存者。”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方明继续操作,调出了苏晴火灾后的有限信息记录。她因重度烧伤和吸入性损伤,在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住了两个月,之后……转入了一家名为“圣心”的私立疗养院,进行长期康复和心理创伤治疗。
而记录显示,苏晴在转入圣心疗养院大约一年后,因“突发性器官衰竭”,去世了。
死亡证明签字的医生一栏,赫然写着一个让林晚浑身血液冻结的名字——
江离。
江离!他不仅是那场火灾发生地的实习医生,他甚至在一年后,成为了唯一幸存者临终前的经治医生?!
这绝不是巧合!
苏晴的“突发性器官衰竭”……真的是意外吗?
一个知晓内情的、唯一的幸存者,在江离的“治疗”下,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林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恐惧。江离他……不仅仅可能纵火,他还可能杀了人!杀了那个可能指认他的幸存者!
那晓晓呢?晓晓是不是也因为触及了类似的真相,才……
“圣心疗养院……”林晚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晓晓短信里的‘老地方’……会不会就是那里?她拿到的东西,会不会和苏晴有关?”
苏晴在疗养院住过一年,她会不会留下了什么?日记?记录?而晓晓,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那里,拿到了关键的东西,并约了人在那里见面?
那个回复“等”的人,是谁?
“我们去疗养院!”林晚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颤抖,“现在就去!”
“现在太晚了,而且我们没有确凿证据,疗养院不会让我们进去搜查的。”方明相对冷静,“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让我们混进去,或者至少能接触到当年照顾苏晴的工作人员的计划。”
就在两人紧急商讨之际,林晚口袋里的那个预付费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晚所有的勇气和计划:
「领带喜欢吗?游戏该结束了,晚晚。」
发信人,不言而喻。
他知道了!
他知道他们拿到了领带!他知道他们在哪里?他甚至……可能在嘲弄他们徒劳的努力!
林晚手中的手机差点滑落,她脸色惨白地看向方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自以为是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而此刻,黄雀,已经失去了耐心,露出了森然的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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