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临晋军府后墙的阴影里,一只灰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鸽腿上的小铜管闪着冷光,管事老秦屏住呼吸,伸手轻轻解下铜管,指尖触到管壁的薄霜——这是今晨第一只传回消息的信鸽,来自骊山方向。
他转身钻进内室,黄铜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着墙上悬挂的关中地图。老秦捏着铜管走到案前,用银簪撬开管盖,抽出一卷桑皮纸,纸卷被鸽粪和露水浸得发潮,上面的字迹却异常清晰——是林枭的笔迹,笔画遒劲,带着股狠劲。
“三号囤点火油五趟,每趟十二袋,藏于窑洞,标红布条;四号囤点三百罐,亥时点火,火把涂毒烟。”老秦逐字念出声,手指在地图上找到骊山粮仓的位置,用朱砂笔重重画了个圈。圈刚画完,第二只信鸽落在窗台上,这次的铜管上沾着点黑色粉末,老秦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眉头立刻皱起——是硫磺。
展开第二卷纸,是苏砚的字,娟秀却有力:“二号囤点发现硫磺与硝石混存,士兵腰间多备引火石,疑有炸粮仓计划。亥时行动,参与士兵左臂系红绳为记。”
老秦的心沉了沉。火油加硫磺硝石,这哪是烧粮仓,分明是要把整个骊山变成火海。他刚要把情报整理成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天宇披着素色锦袍走进来,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没睡。
“有消息了?”天宇拿起桑皮纸,指尖扫过“毒烟”二字,指节瞬间绷紧,“林枭和苏砚那边,还安全吗?”
“刚收到林枭的信鸽,没提危险,想来是稳妥的。”老秦递上另一卷纸,“不过苏砚在信里说,昨夜跟踪粮车时,差点被汉军小校识破,多亏他提前换了民夫的衣服,才混了过去。”
天宇捏着纸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出发前,苏砚笑着说“我比兔子还能跑”,此刻却觉得那句玩笑话像根针,扎得心里发疼。
一、险象环生的传递线
骊山北麓的密林里,林枭靠在一棵老柏树上,往嘴里塞了块干饼。昨夜从四号囤点逃出来后,他没敢停,绕了三个圈子确认没人跟踪,才在黎明前找到藏信鸽的树洞。那只灰鸽被他喂了三天小米,此刻正安静地蹲在掌心,翅膀上还沾着他蹭上去的草屑——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说明情报紧急。
他掏出炭笔,在桑皮纸上快速写着:“四号囤点士兵左臂红绳,今夜亥时行动,领队是个独眼校尉,腰间佩虎头刀。”写到“虎头刀”三个字时,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林枭立刻把纸卷起来塞进鸽腿铜管,手指按住鸽子的头,不让它发出声响。他缓缓转头,看到三个汉军士兵正往这边走,领头的腰间挂着把刀,刀鞘上的虎头纹在晨光中闪着光——正是苏砚信里提过的独眼校尉!
“刚才好像看到有鸽子飞进来。”独眼校尉的声音沙哑,独眼里的刀疤扭曲着,“搜仔细点,将军说了,林子里藏着秦军的细作。”
林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悄悄把鸽子往树洞里塞,自己则往相反方向挪了挪,故意踩断一根枯枝。
“在那边!”校尉挥刀指向他的方向,三个士兵立刻冲过来。林枭转身就跑,粗布短打被树枝勾住,他一把扯掉外套,露出里面偷来的汉军号服——昨夜从四号囤点逃出来时,他顺手扒了个落单士兵的衣服,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自己人!”林枭边跑边喊,故意摆出慌张的样子,“我是前营的,刚才看到只兔子,想抓来改善伙食。”
士兵们停住脚步,打量着他的号服,又看了看独眼校尉。校尉眯起独眼,盯着他的鞋——林枭的草鞋上沾着三号囤点特有的红泥,而前营士兵的鞋上只会有黄土。
“不对劲!”校尉突然拔刀,“前营的人今天换了新鞋,你这双是旧的!”
林枭心里一紧,脚下猛地加速,同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狠狠砸向士兵——那是他昨夜准备的石灰粉。粉末炸开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呛咳声,趁机钻进密林深处,手里的鸽子被他紧紧攥着,翅膀扑腾着,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跑出三里地,确认没人跟踪,林枭才停下脚步,把鸽子往天上一抛。灰鸽扑棱着翅膀往南飞,他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号服。
二、层层加密的情报网
临晋军府的密室里,天宇铺开七张桑皮纸,每张纸上的字迹都不同——林枭的遒劲,苏砚的娟秀,还有三个潜伏在汉军大营的细作的笔迹,有的歪歪扭扭像民夫,有的圆润流畅似文书。
“三号囤点红布条,四号囤点三百罐,二号囤点硫磺硝石……”天宇用朱砂笔在地图上标注,指尖划过“亥时”二字,“他们想趁夜黑风高,一把火烧了秦军的粮草命脉。”
老秦在一旁整理情报,突然指着其中一张纸:“大人您看,这是‘木匠’传来的消息,说汉军昨夜调了五十辆空车,车轴都裹了棉布——显然是为了行动时悄无声息。”
天宇点头,目光落在苏砚提到的“红绳”上:“独眼校尉,虎头刀……这人我知道,是汉军里出了名的狠角色,去年在函谷关砍了七个秦军俘虏,心狠手辣。”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三长两短——是暗线的信号。老秦开门,一个穿粗布裙的妇人走进来,手里挎着个菜篮子,篮子底层藏着块沾着血的布条。
“是‘绣娘’派我来的。”妇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从篮子里掏出块红布,“昨夜她给汉军缝衣服,看到十个士兵的左臂都缝了红布条,其中一个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手,血沾在布上,她偷偷剪了一小块带出来。”
天宇捏起红布,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边缘绣着细密的针脚——绣娘的手艺,每针都藏着密码:针脚密的地方代表数字,疏的地方代表方位。他数着针脚,突然脸色一变:“不好!她绣的不是十个,是二十个!红绳士兵的数量,比苏砚看到的多了一倍!”
老秦也慌了:“那林枭和苏砚……”
“他们只看到了明面上的士兵,汉军肯定还有预备队。”天宇把红布揣进怀里,“告诉‘绣娘’,别再冒险收集情报,保住自己最重要。”
妇人点点头,挎着篮子转身离开,裙摆扫过门槛时,掉出个极小的陶片——是“瓦匠”的信号,说明他那边也有情报传来。
三、暴露的边缘
瓦匠此刻正蹲在汉军大营的伙房后墙根,假装修补裂缝。他的凿子敲得有气无力,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柴房——刚才看到独眼校尉把一个士兵按在墙上打,嘴里骂着“废物!连只鸽子都看不住”。
瓦匠的心沉了下去。鸽子?难道林枭的信鸽被发现了?
他强装镇定,凿子在墙面上划出暗号——三短两长,告诉附近的同伴“情况危急”。突然,独眼校尉的目光扫过来,独眼里的寒光像刀一样割人。
“你是新来的瓦匠?”校尉走过来,脚踩在他刚凿下的石块上,“刚才看到一只灰鸽从这边飞出去,你看见了吗?”
瓦匠握着凿子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堆起憨笑:“大人,俺眼神不好,就看到只麻雀。”
校尉盯着他的手——瓦匠的指甲缝里藏着点朱砂,那是给秦军传递暗号用的颜料。校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手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是什么味?”
瓦匠的心跳得像擂鼓,脑子里飞速转着说辞——他想起早上帮伙房刷过红漆木牌,忙说:“是刷漆的味,大人,伙房的牌子掉漆了……”
“是吗?”校尉冷笑一声,突然抽出刀,刀背拍在瓦匠的脸上,“昨天抓的那个细作,指甲缝里也有这味。”
瓦匠被打得头晕眼花,嘴里尝到血腥味。他知道不能再装了,突然推开校尉,往柴房跑——那里藏着他攒了三天的情报,用油纸包着塞在柴堆里。
校尉的吼声在身后炸开:“抓细作!”
瓦匠冲进柴房,抓起油纸包往怀里塞,刚要从后窗跳出去,就被赶来的士兵按住。他死死攥着油纸包,手指抠进柴堆的缝隙里——那里有个他早就挖好的小洞,能藏下一小块纸。
士兵把他拖出去时,他趁机将最关键的一句话——“预备队藏在西坡窑洞”——写在撕碎的纸片上,塞进洞里,又用柴灰盖住。
独眼校尉一脚踹在他胸口:“说!还有多少同党?”
瓦匠咳出一口血,笑了笑:“就我一个。”
他被拖走时,眼角余光看到柴房的阴影里,一个拾柴的老汉悄悄走过去,弯腰咳嗽时,手指飞快地在柴灰里摸了一把——那是“老农”,他们这条线上最年长的细作。
四、情报的重量
临晋军府的炭火烧得更旺了,天宇手里捏着老农托人送来的纸片,上面只有一行字:西坡窑洞有预备队。
“二十个红绳士兵,三百罐火油,还有藏在西坡的预备队……”天宇在地图上圈出西坡的位置,那里刚好能俯瞰秦军粮仓,“他们不仅要烧粮,还要趁乱偷袭。”
老秦把新收到的信鸽情报放在桌上,是林枭的第二封:“独眼校尉带十人去了西坡,疑似查岗。”
信息对上了。天宇拿起朱砂笔,在西坡画了个更大的圈,笔尖刺破了纸:“通知前线,今夜亥时前,必须把粮仓的粮草转移一半,留一支小队设伏,专打穿红绳的士兵。”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盘旋的鸽子,声音低沉下来:“告诉‘老农’,想办法救瓦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秦应声而去,密室里只剩下天宇一人。他捏着那张沾血的红布条,上面的针脚像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也盯着这场暗战里每个挣扎的人。
情报还在陆续传来,有的写在桑皮纸上,有的藏在菜篮子底,有的用针脚缝进布里。每一个字都浸着汗水甚至血水,每一次传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天宇知道,这只是开始。瓦匠的暴露像个信号,预示着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但他不能停——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眼睛,那些攥着情报的手,还有像瓦匠一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都在等着他给出方向。
窗外的鸽子又飞走了一只,带着新的指令,也带着新的希望。而骊山的密林里,林枭正往更深的地方走去,他的怀里,还揣着最后一只信鸽,和一张没写完的桑皮纸。
风险暗伏,但情报的河流,绝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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