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omega怀抱着对未来最纯粹美好的憧憬，天真地相信了庞德那套“参与这项前沿研究，能帮助更多像你一样的omega”的华丽谎言。
他自愿签下了那份等同于卖身契的协议，却就此落入万劫不复的魔爪。
庞德利用其职权，以“需要特殊隔离观察”为名。
将少年单独囚禁在一处秘密研究所的深处隔离舱内。
进行的根本不是什么正规治疗或善意研究。
而是惨无人道的折磨、非法的活体数据采集和药物测试。
最终导致少年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凄惨死亡。
为了彻底掩盖罪行，庞德竟下令将少年尚未冰冷的尸骨直接粉碎扬灰。
伪装成“高危险性实验废弃物”进行无害化处理。
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愿留给那个在边境线上苦苦等待弟弟归来、最终只等来一纸“意外死亡通知”的哥哥。
白衿当时还在边境部队服役，得知噩耗后世界几乎崩塌。
他强忍悲痛，委托一位已经退役、绝对信得过的生死兄弟暗中调查弟弟死亡的真正原因。
然而，调查刚刚触及皮毛。
他那身手不凡、经验老道的兄弟就迅速惨遭灭口。
并被精心伪装成“因退役后心理创伤问题而悲观自杀”。
白衿本人也因此受到警告和压力，被迫提前退役。
退役后。
他凭借兄弟用生命换来的那点零星线索，隐姓埋名，耗费了十一年半的时间。
白衿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才艰难地爬到了omega联盟川城分部副部长的位置。
终于触摸到了那些被严密保管、却也足以致命的零星核心证据碎片。
报告中还揭示了庞德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只手遮天——
其家族势力在omega联盟内部乃至更高层面盘根错节。
庞德的父亲是川城前任omega联盟资源部的实权部长，门生故旧遍布联盟各个关键岗位；
他的母亲则是星际权威生物研究所的资深教授。
在学术界拥有极大话语权和影响力，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左右某些研究结论导向。
正是这张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和保护伞，让庞德有恃无恐。
也让白衿的追查步履维艰、如履薄冰，甚至不敢轻易信任身边的任何人，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刀刃。
报告的最后。
附上了白衿这十一年来所能查到的、所有可以确认因这次被长期隐瞒的疫情及后续非法实验而死去的受害者名单。
长长的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名字、年龄、大致死亡时间、被篡改的官方死因……
每一个冰冷的名字背后，都曾是一个鲜活温暖的生命和一个因此被彻底撕裂、永远蒙上阴影的家庭。
这份名单沉重得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每一笔每一划都浸透着无声的血泪。
最后白衿只留下了一段话。
“光明之外，总有阴影冠冕堂皇。
我们的声音微弱，却从未真正沉默——它们在地下奔涌，于无声处积蓄着惊雷。
这沉默，终将震耳欲聋。”
——白衿。
*
投影结束，幽蓝色的光幕如同被风吹散般无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窗外远处城市传来的、被顶级隔音玻璃过滤后显得模糊而遥远的交通噪音。
反而更衬出室内的绝对安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冰冷的实体，压抑得让人心脏发沉。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铁锈和血腥的尘埃，窒闷得难受。
林砚秋久久没有动弹，依旧维持着仰着小脑袋、望向那已然空荡的投影区域的姿势。
他的圆圆的猫眼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消化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那清澈的蓝色眼眸深处，仍清晰地倒映着刚才所见的那些残酷字句。
每一个词都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意识里。
最初的震惊过后。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愤怒和深切的悲哀如同失控的海啸，汹涌地席卷了他小小的身躯。
那不是简单的生气或难过。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如此践踏生命、玩弄人性、将权力与私欲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暴行的剧烈震颤和彻底厌恶。
林砚秋柔软温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出于害怕，而是那种极致的情绪冲击所带来的生理性反应。
他下意识地、更深地往林寰温暖干燥的手心里缩了缩。
林寰覆盖在他柔软背毛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更加用力地、缓慢而坚定地抚摸了一下林砚秋微微颤抖的脊背。
林寰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和一种沉静如山的、足以掌控一切的力量。
“看到了？”林寰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听不出太多明显的情绪起伏，却像万年冰层下汹涌流动的暗涌。
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
他没有低头看腿上的小猫，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夜色，侧脸线条冷硬如同冰雕。
林砚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带着哽咽般的“咕……”声。
小小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勾了勾林寰的手腕，算是回应。
他用毛茸茸的脑袋更依赖地蹭了蹭林寰温热的掌心，试图从那稳定的触碰中汲取更多的温暖和冷静，驱散内心翻腾的寒意。
林寰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低下头。
他看着腿上这团因为知晓了过于沉重黑暗的真相而显得有些蔫巴巴、甚至绒毛都仿佛失去些许光泽的小毛球。
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挠了挠小猫柔软的下巴颏。
“这就是你要追查的，这个世界的真相。”林寰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千钧，每一个音节都砸在凝固的空气里，“肮脏，丑陋，裹挟着无辜的人命和膨胀的私欲。”
这不是无限流世界里纯粹的恶。
而是世道中最真实的粉饰太平。
人吃人。
人的恶展现的淋漓尽致。
林砚秋抬起头，碧蓝的猫眼里，那翻腾的愤怒和深切的悲伤尚未褪去，却已经多了一丝清晰而坚定的光。
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的“喵”声，音调平稳，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决心。
他知道哥哥话语里的深意。
这绝不仅仅是庞德这一个人的罪行，其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
水深似海，继续深入追查下去，必然会触动无数既得利益者。
可能会遇到更多难以预料的危险、阻碍甚至疯狂的反扑。
但是，怎么能不查？
那些在漫长十一年里无声死去的无数的omega，那个被欺骗、被折磨、最终连尸骨都被扬灰的十七岁少年。
那个为追寻真相而惨遭灭口的调查者。
还有白衿这十一年来所承受的屈辱、痛苦和绝望……
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个彻底的了结和公正的交代。
林寰似乎完全读懂了他那双会说话的猫眼里清晰传递出的意思。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川城要变天了。”林寰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决定无数人命运、掀翻一切腐朽秩序的绝对力量，“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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