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笼罩着重樱舰娘学院。白日里的喧嚣与樱花的绚烂都已沉寂,唯有远处御神木散发的柔和光晕,如同亘古不变的灯塔,穿透薄雾,为静谧的庭院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
郑凯因操控轮椅停在茶几旁,逸仙坐在他对面的矮榻上。茶壶在红泥小炉上咕嘟作响,逸仙动作优雅地提起壶,将澄澈碧绿的茶汤注入两只白瓷杯中。茶香袅袅,驱散了夜间的微寒,也带来一种难得的宁静。
“尝尝看,”逸仙将一杯茶轻轻推到郑凯因面前,温婉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这是今年新采的明前龙井,带了些许山野气息,希望能合你口味。”
郑凯因用左手端起茶杯,动作虽有些不便,却依旧沉稳。他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汤带着清冽的甘甜滑入喉间,仿佛也熨帖了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他微微颔首:“好茶。”
两人之间早已无需过多客套。逸仙看着他被灯光勾勒出的、带着疲惫却依旧坚毅的侧脸,轻声问道:“宁海她们今日已启程返航,带回了重樱的补偿和你的要求。长门神子……似乎对你格外看重。”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的伤……真的不需要我们安排更专业的医疗团队过来吗?滨江和镇海都很担心。”
“不必。”郑凯因放下茶杯,声音平静无波,“明石的技术足够。神经修复需要时间,急不来。”他冰蓝色的眼眸转向逸仙,“逸仙,有件事,需要你留意。”
“你说。”逸仙神色一肃,坐直了身体。
郑凯因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茶烟,回到了那个炮火纷飞的夜晚:“定安号遇袭当晚,在我跳海之前,曾遭遇过一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刺杀人员。”
逸仙的瞳孔微微一缩:“刺杀?”
郑凯因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他们使用了特制的电磁步枪和单兵外骨骼,战术配合娴熟,行动狠辣。虽然伪装成普通乘客,但他们的口音、战术口令,以及最后喊出的口号……”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音节,“‘忠诚!’(??!)”
“韩语?”逸仙的眉头瞬间紧锁,“朝鲜半岛的人?”
“嗯。”郑凯因点头,“他们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并尽可能多地杀害船上的东煌留学生和技术人员。一旦成功,现场留下的‘证据’足以嫁祸给重樱内部的‘激进分子’,彻底恶化东煌与重樱的关系,甚至可能引发直接冲突。”
逸仙倒吸一口凉气,温婉的面容上浮现出凝重:“好狠毒的计策!挑拨离间,坐收渔利……只是,他们没想到塞壬会突然出现,打乱了全盘计划?”
“是的。”郑凯因肯定道,“他们碰上了我,我杀死了其中的5个,而且塞壬的袭击是意外,彻底搅乱了他们的部署。若非如此,他们的计划成功率极高。我推测那些人应该是大寒冥国的。”
“大寒冥国……”逸仙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这个国家……最近几年确实很不安分。”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语气带着深深的疑虑:“这个政权,近几年的动向极其反常。前些年,他通过不断煽动南北对立,制造紧张局势,虽然未爆发大规模战争,但成功借机与白鹰签署了一系列深度军事合作协议,稳固了自身权力。然而,就在去年,该国爆发了大规模民众游行,抗议其独裁统治和经济政策,却被全卡卡以‘战时状态’为名,派遣军队血腥镇压,死伤惨重。全国至今仍处于高压戒严之下。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在镇压国内抗议后,全卡卡政权在国内推行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国家忠诚’教育,媒体上充斥着对领袖的个人崇拜和对‘外部威胁’的渲染,近乎把他鼓吹为半岛上唯一的太阳。”
郑凯因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毕竟他也时常在关注国际新闻,虽然这些新闻在塞壬的影响下是有些滞后的。
这下子南边的民主国家变得跟北边的光之国一样是主体国家了,小小的半岛上如今双日凌空。
逸仙继续道:“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种高压统治和民生凋敝的背景下,大寒冥国的军事力量,尤其是海军力量,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他们建造的新型战舰,据我们有限的情报显示,其涂装风格并非传统海军样式,而是诡异的蓝白交织,线条也……与我们已知的任何国家或塞壬舰船风格都迥异,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感。”
“他们甚至宣称拥有了自研的重型运载火箭,并在不久前发射了一颗……史无前例的巨大卫星。”逸仙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据可靠情报,那颗卫星的尺寸……长达三百多米!这远远超出了当前人类航天技术的合理范畴!其目的何在?仅仅是炫耀技术?”
郑凯因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三百多米的卫星?这已经堪比一座大型空间站了。以当前世界的科技水平,尤其是在塞壬威胁下资源受限的背景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他们获得了远超当前人类认知的技术支持。
“不仅如此,”逸仙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警惕,“他们正以前所未有的积极姿态,介入东南亚群岛国家的‘护航’事务。打着‘维护地区安全’、‘保护第三世界国家海上贸易’的旗号,频繁派遣其蓝白战舰出现在马六甲海峡、南海等关键航道。其扩张海外影响力的野心,昭然若揭。”
茶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茶水沸腾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逸仙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凯因:“凯因,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白鹰的态度。”
郑凯因抬眸,示意她继续说。
“东南亚,尤其是马六甲海峡,一直是白鹰视为核心利益区的‘咽喉要道’。以往任何国家试图在此区域扩大军事存在,都会招致白鹰的强烈反应,甚至是直接干预。”逸仙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白鹰第七舰队虽然名义上加强了在东南亚的巡航,但面对大寒冥国舰队的越界行为,却采取了近乎绥靖的态度。几次小规模的摩擦,白鹰都选择了息事宁人,甚至默许了大寒冥国在部分争议海域的活动。这完全不符合白鹰一贯的霸权作风。”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白鹰不可能轻易放弃其在东南亚的利益。他们如此‘放纵’大寒冥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与大寒冥国达成了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更深层次的秘密交易或同盟关系;要么……他们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所牵制,或者,他们本身就在利用大寒冥国作为棋子,进行一场我们无法看清的博弈。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巨大的变数和潜在的危险。”
郑凯因沉默着,脑机在低功耗模式下高速运转,整合着逸仙提供的信息和他自己的观察。
“白鹰的沉默……放纵……”郑凯因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茶室中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剖析意味,“这确实反常。但若将视野拉回整个亚洲的战略棋盘,这‘放纵’,或许正是白鹰在塞壬阴影下,霸权根基被不断侵蚀、力不从心的无奈写照。”
他冰蓝色的眼眸望向窗外那片被神樱光芒点亮的夜空,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塞壬的灾难,彻底重塑了世界的权力格局。”郑凯因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不带一丝情感,“在塞壬的绝对制海权面前,白鹰曾经引以为傲的全球投送能力、航母战斗群的威慑力,都如同纸糊的城堡。他们的舰队被牢牢锁死在近海防御圈内,跨洋投送力量、维护海外利益的成本变得高昂到难以承受。”
“就算是现在,太平洋深处塞壬巢穴星罗棋布让其主力舰队以及舰娘部队被牢牢钉死在夏威夷-西海岸防线,每一次远洋航行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高昂的代价。在这种情况下,收缩力量,确保本土以及美洲的利益和核心盟友如澳新的安全,是理性的选择。”
“东南亚群岛,这片曾经被白鹰视为‘咽喉’和‘后花园’的战略要地,曾经战争初期沦为塞壬肆虐的前沿战场。航路断绝,岛屿基地岌岌可危,昔日的‘核心利益区’变成了需要投入巨大资源才能勉强维持的‘流血伤口’。白鹰第七舰队在那里,与其说是‘巡航’,不如说是‘猫捉老鼠,而他们就是老鼠’。在这种背景下,他们哪里还有余力去强力遏制一个在眼皮底下崛起的、看似‘可控’的地区力量?”
他的目光转向逸仙,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至于东亚……白鹰在东亚的传统战略支点,早已面目全非。”
“重樱……”郑凯因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它本应是白鹰在战后精心打造的‘不沉航母’,是钳制大陆、辐射太平洋的关键棋子。然而,塞壬的降临,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塞壬灾难初期,重樱作为一个岛国,缺乏战略纵深,在塞壬的狂潮下几近倾覆。白鹰自顾不暇,甚至可能已经做好了放弃它的准备。”郑凯因的声音带着一丝历史的回响。
“然而,历史的偶然性在此刻显现。它们所诞生的舰娘数量以及实力让重樱不仅活了下来,还凭借着舰娘对塞壬的特殊抗性和战斗效能,硬生生在近海撕出了一片安全区。他们利用舰娘守护航线,重建工业,发展心智魔方科技,甚至通过向周边国家提供‘护航服务’和‘技术输出’,积累财富和影响力。十几年下来,重樱的量产舰技术、心智魔方应用水平,在某些领域甚至已经超过了白鹰。”
“更重要的是,”郑凯因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那场导致舰娘与人类彻底分治自治的‘事件’。它看似削弱了重樱政府的直接控制力,却让舰娘势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独立性和凝聚力。长门作为神子,是精神象征,赤城作为旗舰,是实际军事领袖。她们不受人类官僚体系的掣肘,决策高效,目标纯粹——生存与守护。
而且就算他们和舰娘关系如今不怎么好,甚至无法调动舰娘部队,但这种结构,在对抗塞壬的战争中,反而比臃肿的人类政府更具韧性,某种程度上来讲舰娘缓解了重樱人类政府在塞壬进攻本土时的压力,使得他们有更多的能力向海外扩张,毕竟重樱的舰娘舰队不可能放任本土不管的。
而且靠着吃了一波舰娘的红利,重樱人类政府将量产战舰技术和心智魔方应用推到了世界前列。如今的重樱,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战败国,而是凭借自身实力,在塞壬阴影下崛起的亚洲海上霸主。白鹰想通过政治、经济手段彻底控制这样的重樱,很难。军事干预?代价将是难以想象的,甚至可能引发与整个舰娘联合舰队的直接冲突。在塞壬威胁当头的今天,白鹰绝不会冒此风险。”
“所以,”郑凯因的结论冰冷而清晰,“白鹰在东亚的传统布局,实质上已经崩溃。重樱脱离了掌控,成为独立一极。而他们仅存的、相对稳固的立足点,就只剩下朝鲜半岛南端的那个‘大寒冥国’了。”
“大寒冥国,或者说全卡卡政权,就成了白鹰在东亚仅存的、勉强能施加影响的战略支点。”郑凯因的声音带着一丝讽刺,“他们需要这个支点来维持其在东亚的存在感,威慑潜在的对手包括重樱和东煌,甚至北联,同时作为情报收集和前沿部署的跳板。尤其是在重樱已然失控的情况下,大寒冥国的重要性更是陡然上升。”
“因此,”郑凯因看向逸仙,目光如炬,“白鹰对大寒冥国的‘放纵’,本质上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无奈妥协。他们明知全卡卡政权野心勃勃,高压统治不得人心,其军事科技的异常跃进更是充满疑点,但他们不敢轻易放弃这个支点。他们害怕一旦强力干预,会引发大寒冥国内部的剧烈动荡甚至崩溃,导致这个仅存的支点也彻底失去,让白鹰在东亚的影响力荡然无存。”
“同时,”郑凯因补充道,眼神更加深邃,“白鹰内部恐怕也存在分歧和幻想。一部分人可能认为,全卡卡政权的扩张野心和反重樱立场,可以加以利用,将其打造成对抗重樱影响力的‘马前卒’,或者至少能牵制重樱的部分精力。他们或许在暗中提供某种程度的支持或默许,试图‘养蛊’,却低估了这‘蛊虫’的成长速度和潜在的危险性。”
“再者,”郑凯因的思维继续深入,“大寒冥国展现出的那些远超常理的科技——蓝白战舰、三百米卫星——其来源成谜。白鹰的情报机构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些异常。他们或许也在观望,甚至试图通过‘放纵’来观察,试图摸清这些技术背后的秘密,或者等待大寒冥国在扩张中露出破绽,再伺机介入,攫取利益。”
“然而,这种‘放纵’是极其危险的赌博。全卡卡政权绝非易于操控的傀儡。他的高压统治、狂热的民族主义宣传、以及对外的扩张姿态,都表明他是一个极具野心且不择手段的独裁者。
白鹰的绥靖政策,只会助长他的气焰,加速其力量的膨胀,最终可能养虎为患,反噬自身。更可怕的是,如果那些异常科技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那么白鹰的‘放纵’,无异于在给一场席卷全球的灾难添柴加火。”
他看向逸仙,语气斩钉截铁:“逸仙,东煌必须提高警惕。重点关注朝鲜半岛方向,尤其是大寒冥国的军事动向和科技发展。他们的蓝白战舰、巨型卫星,都可能是关键突破口。同时,密切留意白鹰在亚太地区的任何异常调动或政策变化。这种表面的‘放纵’,往往预示着风暴的酝酿。”
逸仙郑重点头:“我明白。回去后,我会立刻向首辅汇报,调整情报和防御部署的重点。东煌的海岸线漫长,塞壬的威胁已足够沉重,绝不能再让背后的冷箭得逞。”
她看着郑凯因,眼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凯因,你在重樱,也要多加小心。你的发现至关重要,但自身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重樱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郑凯因微微颔首:“我会留意。”
夜更深了。茶壶中的水已添过几回,茶汤的颜色也渐渐变淡。窗外的御神木光晕依旧温柔地洒落,映照着茶室内相对无言的两人。逸仙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依旧明亮而坚定。郑凯因则望着窗外那片被神樱光芒点亮的夜空,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遥远半岛上涌动的暗流与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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