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胳膊上的伤,成了破屋里一道无声的号令。苏宁把最后那点碘伏和纱布用得极其节省,每天小心翼翼地帮他换药。那瓶系统出品的药效似乎格外好,加上苏宁变着法儿用有限的食材给他补充营养——偶尔的一个鸡蛋,粥里多撒的一把米,甚至偷偷用积分兑换的一小包奶粉(花了宝贵的15积分,心疼得直抽抽)冲给他喝,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快。
几天后,肿消了大半,青紫褪成淡黄,陆信便能活动胳膊了,只是还不敢太用力。他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里,少了些以往的疏离,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有时苏宁给他换药,他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沉沉的,带着温度。
日子重新被农忙和编织填满。但有些东西,到底不一样了。
这天傍晚,陆信回来时,手里除了农具,还多了一捆削得细细长长、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竹篾。比苏宁自己费劲巴拉弄出来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给你的。”他把竹篾放在灶台边,语气平常得像递过一碗水。
苏宁拿起一根,竹篾柔韧均匀,几乎看不到毛刺,是编织的上好材料。她抬头看向陆信,他正低头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侧脸在夕阳下显得轮廓分明。
“你……你什么时候弄的?”她记得他胳膊还没好利索。
“歇晌的时候,顺手。”陆信没看她,走到水缸边舀水。
歇晌?生产队午休那点时间,够干什么?更何况他还受着伤。苏宁看着那捆精致的竹篾,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没再道谢,有些东西,记在心里就好。
有了好材料,苏宁编织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她不再局限于简单的筐篓,开始尝试更复杂的花样。借鉴脑海里《技法大全》的图案,她编出了带提手和盖子的野餐篮,编出了小巧玲珑的针线盒,甚至还试着用染色的草茎(用野果汁液勉强上色)编出简单的花纹。
陆信依旧是那个最挑剔也最实在的检验员。每个新花样出来,他总会拿过去,捏一捏,晃一晃,有时会指出哪里结构不够稳,哪里收口可以更巧妙。他的话依旧简短,却总能切中要害。
这天,苏宁编好了一个带盖的八角食盒,结构精巧,盖子上还用深色竹篾编了个简单的“福”字。她越看越喜欢,觉得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陆信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手指在那个“福”字上摩挲了几下,没说话。
“怎么样?”苏宁有些期待地问。
陆信把食盒放回她手里,只说了三个字:“还不错。”
但苏宁眼尖地发现,他嘴角似乎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这几乎可以算是他最高的评价了。
春耕最忙乱的阶段总算过去,地里该种的都种下了,秧苗也插完了,生产队的活计稍微清闲了些。这天下午,队里没什么重活,宣布提前收工。
陆信回来得早,太阳还老高。他洗了把脸,对正在整理草编成品的苏宁说:“一会儿我去趟河边。”
“去河边干嘛?”苏宁随口问。
“看看下的篓子有没有货。”陆信拿起墙角一个自制的、用旧渔网和竹片做的捕鱼篓子。这是他自己捣鼓的,偶尔能捞点小鱼小虾打牙祭。
“我跟你一起去吧。”苏宁放下手里的活计。她也好久没出门走走了,整天闷在屋里编东西,脖子肩膀都僵了。
陆信看了她一眼,没反对:“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田野里的秧苗绿油油的,散发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河边微风拂面,带着水汽的凉意,很是舒服。
河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光屁股小孩在浅水里扑腾。陆信走到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湾,拉起他之前下在水里的篓子。篓子沉甸甸的,拉上来一看,里面竟然有四五条巴掌大的鲫鱼,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小河虾!
“今天运气不错。”陆信难得语气轻快了些,把鱼虾倒进带来的破木桶里。
苏宁看着桶里银光闪闪的鱼和透明的小虾,也忍不住笑了:“晚上可以加餐了。”
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谁也没说话,气氛却有种难得的宁静和融洽。
快走到村口时,迎面碰上了王老五和赵小栓。两人勾肩搭背,嘴里叼着烟,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哟!信哥!嫂子!这是……河边浪漫去了?”王老五嬉皮笑脸地打招呼,眼神在苏宁和陆信之间瞟来瞟去。
赵小栓也嘿嘿笑:“就是,信哥现在日子过得滋润啊!嫂子这么能干,又编筐又做饭的!”
若是以前,陆信大概理都懒得理,直接走过去。但今天,他却停下了脚步,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
王老五和赵小栓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脸上的笑僵住了。
“有事?”陆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没……没事!”王老五赶紧摆手,“就是碰巧遇上了,打个招呼!”
陆信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对身边的苏宁低声道:“走吧。”
两人继续往家走。走出老远,苏宁还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探究的、带着点畏惧的目光。
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陆信。夕阳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神色平静,目视前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悄然包裹了苏宁。
这个男人,或许有很多秘密,或许手段不一般,但此刻,他是她的依靠,是这个破破烂烂的家的顶梁柱。
回到破屋,苏宁手脚麻利地把鱼收拾干净,和野菜一起炖了一锅鲜美的鱼汤。小河虾用一点点油煎得酥脆,撒上盐,香得让人流口水。
饭桌上,鱼汤奶白,煎虾金黄,配上热乎乎的玉米饼子,简直是几个月来最奢侈的一顿饭。
两人对坐着,安静地吃着。陆信喝汤的速度比平时慢,像是在细细品味。
吃完饭,天还没黑透。陆信没像往常那样立刻休息,而是拿起苏宁之前编废的几根竹篾,就着最后的天光,手指灵活地编弄起来。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蚱蜢就出现在他掌心。
他随手把竹蚱蜢递给正在洗碗的苏宁。
苏宁接过那只小巧精致的蚱蜢,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灯光下,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陆信看着她的笑容,怔了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起身去收拾渔具。
但苏宁分明看到,他转身时,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她握着那只小小的竹蚱蜢,心里像是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圈圈温柔的涟漪。
这个春天,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不仅因为地里绿了的秧苗,屋后长势喜人的蔬菜,或者渐渐有了起色的草编副业。
更因为,这个破屋里,两颗原本冰冷疏离的心,正在一点点靠近,生出些许温暖的藤蔓,缠绕着,试图共同抵御屋外的风寒。
夜风吹动窗纸,带来远处田野里青蛙的鸣叫。
春天,真的来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我在八零搞事业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