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的炭火烧得正旺。
孤鸿将玄铁令搁在石桌上,与铁笔先生相对而坐。令身漆黑如墨,刻痕却泛着幽蓝,像极了深夜里狼的眼睛。先生戴上花镜,指尖沿着那些扭曲的纹路游走,忽然“咦”了一声。
“这是……寒铁宫的星纹?”
“寒铁宫?”孤鸿追问。
先生摘下眼镜,眼底浮起几分追忆:“二十年前,漠北有两大剑修门派并立——太阿阁与你外祖的寒铁宫。太阿阁主铸出《太阿剑谱》,寒铁宫则擅铸玄铁重器。后来两派因争夺‘天外陨铁’反目,寒铁宫一夜之间……”他顿住,目光扫过孤鸿紧攥的拳头,“下落不明。”
孤鸿猛地抬头:“与我娘有关?”
先生点头:“你娘是寒铁宫最后一任宫主之女。当年她与你爹带着《太阿剑谱》逃到中原,黑莲堂追杀的不仅是剑谱,更是寒铁宫的遗脉。”
石桌上的玄铁令忽然泛起微光,那些星纹竟如活物般游动,连成一幅简图——是漠北的山川走势,标着“寒铁谷”三字。
“看来它要带我们去寻根。”孤鸿低声道。
先生抚过令身:“但黑莲堂不会坐视。他们若知道玄铁令现世,定会倾巢而出。”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叩门声。
“铁笔先生在吗?晚辈冒昧来访。”
是个女子的声音,清泠如泉。孤鸿握剑的手一紧,先生却示意他不必紧张,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少女,腕间系着银铃铛——与孤鸿娘亲的那只,竟是同一对。她背个青布包袱,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家师是终南医隐,听闻铁笔先生有漠北寒铁宫的医方,特命我来求药。”
“医隐?”先生眯眼,“可是二十年前在漠北替寒铁宫治过瘟疫的叶白衣?”
少女眼睛一亮:“正是家师!他说先生与宫主是旧识,定肯相助。”
孤鸿望着她腕间的银铃,喉间发紧。母亲临终前,曾摸着他的头说:“你娘的银铃,将来要传给……”话未说完便断了气。此刻这铃声,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先生请少女进屋,听她讲完师门与寒铁宫的渊源,忽然叹道:“你师父怕是早看出玄铁令现世,才让你来探信。”
少女脸色微变:“家师确有此意,但晚辈……”
“无妨。”先生从袖中取出半卷医书,“这是寒铁宫失传的《雪魄丹方》,你带回去。至于求药之事……”他看向孤鸿,“让这孩子陪你去。”
孤鸿一怔:“我?”
“你娘的银铃在她身上。”先生目光灼灼,“她该见见你。”
少女低头看向腕间银铃,忽然笑了:“我叫苏清颜,是苏夫人的侄女。”
轰的一声,孤鸿脑中炸开。原来这世上,还有母亲的亲人。
三日后,两人下山。
苏清颜骑匹白马,孤鸿负剑步行。她总爱哼些漠北小调,说是母亲教的。孤鸿听着,眼前便浮现出娘亲在油灯下缝衣服的模样——原来血脉相连的人,连声音里都有相似的温度。
行至潼关,他们在驿站歇脚。
深夜,孤鸿被异响惊醒。窗外传来刀剑相击声,他掀帘望去,七八个蒙面人正围攻苏清颜。为首那人袖口绣着黑莲,刀光狠辣:“小丫头,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
“我不知道什么寒铁宫!”苏清颜挥剑格挡,银铃在腕间乱响,“你们找错人了!”
孤鸿提剑冲出。
“孤鸿”剑出鞘,寒光如瀑。他记着先生的话:“剑随心动,意到剑到。”此刻他心中无恨,却有护人的执念——这执念,比恨更沉,更烈。
三招。
三个黑衣人咽喉中剑,栽倒在地。为首那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孤鸿足尖点地,剑尖挑飞他的面巾——竟是个满脸疤痕的熟面孔。
“是你?”孤鸿瞳孔微缩。
半年前在镇集,这疤脸曾拽住他的衣角,喊他“小公子”;后来在鹰愁峰,他见过二当家身边的杀手;此刻,他的刀上还沾着苏清颜的血。
“黑莲堂的‘鬼面刀’,专司追杀。”苏清颜喘着气,收剑入鞘,“他们早盯上我了。”
孤鸿擦净剑刃:“从今往后,我护着你。”
苏清颜望着他,忽然笑了:“我娘说过,寒铁宫的人,从不独行。”
黎明时分,两人继续上路。
孤鸿摸了摸怀里的玄铁令,又看了看身边红衣的少女。他知道,前方的路会更难走——黑莲堂、寒铁宫的秘密、父母的过往……但此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风卷着黄沙扑来,苏清颜的银铃叮当作响,像首走调的歌谣。孤鸿忽然明白,所谓“真相”,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血脉相连的人,携手踏碎黑暗。
他握紧剑柄。
这一次,剑锋所指,是更辽阔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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