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躁动不安的贪吃蛇捞进手里,指尖顺着它冰凉的鳞片一遍遍抚摸:“乖,再乱跑就把你炖汤。”它不满地甩着尾巴,却还是慢慢平静下来。
塞进衣柜时,我戳着它脑门说道:“待会我要是再梦游,记得咬醒我——”话音未落就被它叼住指尖,不轻不重地磨了磨牙。
躺回床榻时,窗外乌鸦的振翅声似乎远了。我盯着梁柱上摇曳的衣影发呆,湿弟子服滴落的水珠在暖石上\"滋\"地蒸成白汽。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瞥见衣柜门缝里漏出一线金光——贪吃蛇正用尾巴尖勾着门板,竖瞳在缝间忽明忽灭。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我独自在迷雾中踉跄前行。没有狰狞的家人,只有无尽的空寂吞噬每一声呼喊。
远处忽然亮起一簇微光。我跌跌撞撞追去,那光却始终保持着触不可及的距离。直到雾气骤然散尽——光团化作玄色骑装的背影,与我发髻上歪斜的木簪别无二致。
“喂!”我伸手去拍那人的肩。
背影缓缓转头,颈骨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月光照见那张脸的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冻僵了——那分明是我的脸,却咧着绝不属于我的狰狞笑容!
“咚!”
后脑撞上冷硬地面的剧痛让我猛地睁眼。月光从陌生的雕花窗棂淌进来,映出床榻上素衣如雪的身影。
“神仙姐姐”的剑尖正悬在我喉间三寸,寒芒刺得眼皮生疼:“第二次。”她声音比剑锋更冷。
我手忙脚乱地从冰冷的地面爬起,膝盖还磕到了床沿:“对不住!我可能又梦游了......”
“梦游?”她的剑尖未动,声音里淬着寒冰,“能游到旁人榻上来?”
我被噎得哑口无言,索性破罐破摔跪直身子:“要杀要剐随您便!”
剑锋却倏地收回鞘中。她垂眸整理素白寝衣的袖口,月光照亮她睫羽投下的阴影——那眼神淡漠得像从未递给我过那一盘致命糕点。
“多谢好姐姐宽宏大量!”我如蒙大赦地窜起来,倒退着往外溜。反手带上门时木轴“吱呀”一声,在寂静里惊得人心跳骤停。
廊下寒气扑面,却见不远处枯枝丛里闪着猩红火星。
蹲下身捻起焦枯的羽毛——乌黑翎管还带着烫手的余温。所以那些乌鸦...也监视她的住处?
腕间突然一凉。贪吃蛇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回,鳞片裹着冰霜蹭过我脉搏,尾巴尖还在微微发抖。
“怂货。”我戳它脑门,它竟不反驳,只把脑袋往我袖深处钻。
窗纸忽然映出人影,我拎起蛇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极轻的推窗声,那道视线烙在脊背上,比乌鸦的红眼更教人毛骨悚然。
周桃的拍门声像擂鼓似的震醒晨雾。我胡乱套上新领的月白弟子服,系带还缠在手腕上就跌撞着开了门。
“你眼底......”周桃倒抽冷气,指尖悬在我眼下寸许,“像是被精怪吸了魂!”
我拍开她的手嘟囔:“少见多怪。”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突然压低声音,“最近可觉得......像被什么东西盯着?”
周桃猛地攥袖子边缘,指节发白地点头,又慌忙摇头。晨光在她颤抖的睫毛上跳动,最终只漏出一句:“就是......怪得很。”
俞峰主的戒尺“啪”地敲在我案头,惊得贪吃蛇在袖中猛地一缩。我晃晃悠悠站起来,眼前书本上的字迹都糊成了墨团。
“上月讲的‘气海凝丹诀’...”
我张口便背,滚瓜烂熟得像唱顺口溜——周桃当初押着我复习了整整十遍。可背完他还要罚抄《清静经》,说是治我“神思不属”的毛病。
墨锭磨得吱呀响时,忽然想起家里书房那块端砚。要是应了林家的亲事,此刻该在锦绣堆里闻熏香,而不是蹭满手墨臭。
毛笔突然狠狠戳进纸里。林家小子搂着女人喂酒的腌臜模样浮现在眼前,恶心得我摔了笔——嫁那种货色?还不如现在就把我埋进寒松峰的雪堆里!
最后一笔落下时,《清静经》的墨迹在灯下泛着湿润的光。我揉着发酸的手腕望向窗外——没有扑翅声,没有猩红的眼珠,只有雪落松枝的细碎轻响。
贪吃蛇盘在暖石上打盹,鳞片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或许俞老头子真把乌鸦的事报了掌门,又或许护山大阵悄无声息地筛掉了那些脏东西。
吹熄油灯时,贪吃蛇迷迷糊糊蹭到我枕边,冰凉的鳞片贴着脸颊。这一夜黑甜无梦,直到晨钟敲醒时,袖口还留着皂角的清苦气。
陈世安院里积雪扫得溜光。见我来了,他兴冲冲指挥侍从抬出整箱碧玉箭,摆上一个玄铁双耳贯壶:“快教教我!上回你说要教投壶的!”
我掂起一支箭甩手掷出——“哐当”正中壶心。在他拍马屁前抢先开口:“最近......可再见着那种乌鸦?”
“乌鸦?”他茫然眨眼,突然神秘兮兮拽住我袖口,“我门上贴了凌霄峰执事那儿求来的驱魔符,妖邪近不得身!”说着露出得意表情,“一张五十灵石呢!”
贪吃蛇突然从我袖口窜出,一尾巴扫翻投壶。
我拎起贪吃蛇的后颈把它甩到暖石上,这小混蛋居然用尾巴卷走一支箭矢当磨牙棒。
重新摆正被撞歪的双耳贯壶时,突然想起陈世安门上那张驱魔符——若真是妖魔不得近身,这天天在我袖子里钻的小东西,难不成真是条普通菜花蛇?
“手腕沉下去,”我扶着陈世安的胳膊示范,“又不是掷骰子,抖什么抖?”他第三投终于中了壶耳,高兴得差点把扇子扔进去。
“以前没玩过?”我捡起一根被他踩变形的箭矢。
“舍弟舍妹常玩,”他讪讪挠头,“那阵子我光泡在赌坊摇骰子了......”话音未落,贪吃蛇突然把啃断的箭杆“啪”地吐到他靴面上。
我盯着那根裂成两段的箭矢,正盘算着该赔多少灵石,陈世安却浑不在意地踢开,折扇“唰”地指向天际:“当年我在赌坊——”
他眉飞色舞地说起如何用灌铅骰子通杀全场,又如何在牌九局里用镜片反光看牌,手指翻飞间竟带出几分江湖气。
“......最后那赌棍掀桌时,我早跟着人群溜走了。”他大笑着一拍石桌,震得壶中箭矢簌簌作响。
我捏着新箭的手指突然僵住。这些下九流的手段,岂是寻常世家子弟需要沾染的?
贪吃蛇突然自我袖中窜出,金色鳞片根根倒竖,冲着陈世安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像是嗅见了什么腌臜东西。
(柳暗香:能游到旁人榻上来?)
(白重九内心:完了,死嘴快解释啊!!算了,不管怎么样先跪一个,我态度这么真诚,总不会真的让我受伤,或者死了的吧!)
(白重九噗通一声跪下。)
(柳暗香:……)
(柳暗香:这人是在干什么?)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师姐每天都在走火入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