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阿娘。”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朦胧的泪水,猛地将我从那片混沌中拽了出来。
我倏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随即聚焦——柳暗香那张无可挑剔,却冷若冰霜的脸庞近在眼前,距离近得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右眼下那颗如朱砂般的痣。
心口处传来一阵闷痛,提醒着我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我这才惊觉自己的双臂竟不知在何时,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身,整个人几乎要埋进她带着冷梅香的怀抱里!
“抱、抱歉!”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讪讪地想要向后退开,却牵扯到胸口的伤,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也就是这一动弹,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素净却柔软的床榻上。帐幔是月白色的,屋内弥漫着那缕冷冽的梅香。
这是……柳暗香的床?!我竟然躺在她的床上?!
震惊和更大的窘迫感瞬间淹没了疼痛,让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我是不是又…”梦游了?巨大的困惑和尴尬让我脱口而出,试图为眼前的局面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没有梦游。”
柳暗香打断了我站了起来,恢复了那种拒人千里的姿态,只是目光略微偏开,没有直视我。
“入夜后我去后山,恰好发现你倒在那里。”
至于她为何深夜去那苦寒僻静的后山,她只字未提。
“你当时…”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浑身都是血。”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按向左胸口——那里除了残留的幻痛之外,触手一片平整,甚至连衣物都…等等!
我猛地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竟是一套干净的素白中衣,绝非我今日外出时所穿的那套!
难道……是柳师姐帮我……换过了?!
这个念头冒出后,轰得我耳根发烫,血液都仿佛凝滞了一瞬。我几乎是僵硬地,一点点地抬起头,看向她。
她依旧侧着脸,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看似平静无波。
然而,就在那如墨染的青丝掩映之下,她白玉般的耳尖上,竟清晰地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掉的……绯红。
像雪地里意外落下的一瓣红梅,刺眼,又惊心。
袖口空空荡荡,贪吃蛇再次消失无踪。
我下意识地抚过心口,那里只剩下一片平滑的肌肤和隐隐作痛的幻觉……莫非是它?是贪吃蛇治愈了我那致命的创伤?
思绪纷乱,我连忙收敛心神,对着柳暗香郑重道:“多谢柳师姐又救了我一次。”
柳暗香却微微摇头,侧颜在烛光下有些朦胧,声音依旧平淡:“并非如此。我并未帮上什么忙。”
她顿了顿,视线仍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上,仿佛那黑暗中藏着什么,“找到你时,你身上的血污虽骇人,但……并无伤口。”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丝细微的噼啪声。
忽然,她没头没尾地,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了一句:
“那些鸟雀……该消失了。”
“师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怔怔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
“掌门已下令清理宗门内外所有可疑鸟雀,”柳暗香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明日天气,“应当明日起,便能清净了。”
我若有所思地望向窗户,窗纸上映出屋内摇曳的烛光,只有寒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听起来竟有几分像那些乌鸦垂死的哀鸣。
就在这沉默的间隙,柳暗香忽然又开口,话题跳转得让我措手不及:“我给你的糕点,为何未吃?”
我心头猛地一咯噔,只见她不知何时竟将我藏于袖中的,那包试图埋掉未果的“凶器”拿在了手中!
油纸包被捏得微微变形,她垂眸看着,长睫覆下淡淡的阴影,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那细微的停顿,竟让我恍惚觉出一丝…落寞?
“我、我是想…”舌头像是打了结,大脑飞速运转,“是想留着…慢慢品尝!对,师姐所赐,不敢轻慢,需得细细品味才是!”这借口蹩脚得我自己都想咬舌头。
柳暗香抬眸,那双清冷的眼睛看得我后背发凉。就在我以为要被拆穿时,她竟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既如此,那便现在吃吧。”
“啊?”
不等我反应,她已拿着那包糕点转身走向屋角的小泥炉,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凉了伤胃。我去给你热一热。”
我看着她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那在油纸包里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焦炭”,额角顿时突突直跳,胃里已经开始提前翻江倒海。
完了。
一个时辰,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伴着泥炉微弱的噼啪声和窗外愈加凄厉的风嚎,艰难地熬了过去。
我几乎是数着米粒般,小口小口地强咽下了几块加热后气味愈发诡异,口感堪比砾石的糕点。
胃里沉甸甸地像是塞了一团冰凉的铁块,不断向上返着焦糊气。
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放下手里剩下的小半块“凶器”,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柳师姐,时辰不早了,我…我有些困倦,想先回去歇息了。”
柳暗香的目光落在那碟残骸上,沉默了片刻,并未强求。她只是起身,依旧细致地将那剩下的,足以当暗器使用的糕点用油纸重新包好,递了过来。
“………”
我看着那递到眼前的油包纸,喉头一哽,所有推拒的话在她平静无波的注视下都咽了回去,只能认命地伸手接过。
“多…多谢师姐款待。”我干巴巴地道谢,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僵硬,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补充道,“师妹白重九,谢过师姐。”
“白重九。”她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再次行礼告退,转身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几乎要松一口气。
就在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的瞬间,她的声音自身后再次响起,几乎穿透夜色:
“记住。”
我动作一僵,回头望去。
她站在原地,烛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不要什么事,都同宗门的人说。”
我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沉默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的疑问都挡了回去。
我捏紧了手中那包烫手的糕点,最终只能低声道:“…我记住了。”
然后推开门,踏入了寒松峰刺骨的夜风之中。那句话,却比风更冷地钻进了心底。
(柳暗香:不要什么事,都同宗门的人说。)
(白重九:师姐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吃了三碗饭的事了!!我跟你讲不是这样的……是因为……)
(柳暗香:……)
(柳暗香:我说的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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