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院内,烛火摇曳。
苏清月屏退了春桃与夏荷,独坐妆台前,将那支凝脂白玉簪置于掌心,反复感应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意”。属于殷无咎的、带着审视与孤寂的残留心绪,如同缠绕在云纹上的蛛丝,微弱却坚韧。她尝试着将自身一丝极淡的灵力探入,并非要炼化或改变什么,只是想更清晰地捕捉那份意念,试图从中剥离出更多关于地脉、关于洛云、甚至关于他对自己真实看法的碎片。
然而,就在她灵力触及玉簪核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玉簪内部,并非她之前所感的毫无异常。在她灵力的刺激下,一股极其隐蔽、与玉石纹理几乎完美融合的微弱禁制被瞬间触发!并非攻击或警示类的禁制,更像是一种……感应与记录的法门!
“嗡……”
玉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簪体瞬间变得滚烫,那丝属于殷无咎的“意”骤然清晰了数倍,如同平静水面被投入巨石,荡开强烈的意念涟漪——探究、怀疑、一丝被窥视的愠怒,清晰地向她反涌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清月体内那点紫金烙印也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波动牵动,微微一热!
糟糕!中计了!
这玉簪根本就是一个精巧的陷阱!它并非用来承载心绪,而是殷无咎用来探测她是否身具灵力、是否别有用心的法器!她之前的谨慎探查反而弄巧成拙,主动触发了禁制!
苏清月心中骇然,想也不想,立刻就要撤去灵力,将那玉簪丢弃。
可为时已晚。
那玉簪在禁制被触发后,竟自行从她掌心悬浮而起,簪头云纹流转,散发出朦胧的白色光晕,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四周,让她周身气机一滞!
不能让它将信息传递回去!
电光石火间,苏清月顾不得是否会暴露更多,一直被压抑的幽冥身法骤然发动,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指尖凝聚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凌厉气劲,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射向那悬浮的玉簪簪体最脆弱的一点!
她不敢动用太强的灵力,怕引来更强大的反噬或探查,只求能中断这玉簪的运转!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冰裂的脆响!
那道气劲精准地击中了玉簪中部。凝脂般的白玉簪身,应声而裂,断成两截,“啪嗒”两声,掉落在地毯上。簪身上的光晕瞬间熄灭,那股无形的锁定力量也骤然消散。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苏清月稳住身形,脸色苍白,胸口微微起伏,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因为后怕。她看着地上那两截断簪,心沉到了谷底。
玉簪碎了。
她毁了五皇子殷无咎的赏赐,更糟糕的是,在玉簪碎裂的前一瞬,她不确定那股被触发的禁制,是否已经将探测到的“灵力反应”传递了出去?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地毯上的两截断玉,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刺眼无比。
怎么办?
立刻收拾残局,伪装成意外摔碎?但殷无咎既然设下此局,岂是轻易能瞒过的?他很可能已经感知到了此地的异常灵力波动和禁制触发!
逃跑?此刻若逃,无异于不打自招,之前所有的伪装和努力尽数付诸东流,更会面临皇城与五皇子府的双重追杀。
就在苏清月心念电转,思索对策之际——
一股远比之前两次清晰、强烈数倍的地脉悸动,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打扰后发出的沉闷咆哮,悍然从地底深处传来!这一次,不再是一闪而逝的微澜,而是持续了数息时间的、带着明显愤怒与不稳意味的震颤!
轰隆隆……
整个锦瑟院,不,是整个五皇子府,乃至更广阔的京城地域,都在这股无形的震颤中微微晃动!梁柱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烛火剧烈摇曳!
地脉异动,加剧了!而且这次的范围和强度,远超之前!
苏清月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震得身形一晃,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妆台。她清晰地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那股磅礴而混乱的力量,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躁动与……毁灭气息。
是巧合?还是她触发玉簪禁制以及动用灵力的行为,无意间与这地脉异动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鸣,甚至……刺激了它?
殿外传来了丫鬟们惊慌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显然府中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惊扰。
苏清月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簪,感受着脚下尚未完全平息的、来自地脉的余波,脸色变幻不定。
玉簪碎裂,身份濒临暴露。
地脉异动,危机骤然升级。
两件要命的事情几乎同时发生,将她推到了悬崖边缘。
殷无咎随时可能到来质问玉簪之事,而地脉的异常,意味着殷玄冥那边的压力会更大,留给她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迅速弯腰,将两截断簪拾起,用一块丝帕小心包好,藏入袖中。无论如何,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然后,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裙,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惊魂未定、被“地动”吓到的模样,快步走向门口。
现在,她必须利用这场突如其来的“地动”来掩盖玉簪碎裂可能引发的动静和灵力波动。同时,这也可能是一个机会,一个将水搅浑,甚至……主动向殷玄冥传递信息的机会!
她拉开殿门,对着闻声赶来的春桃、夏荷以及几个惊慌的仆役,用带着哭腔的、柳如烟式的柔弱声音颤声道:“刚刚……刚刚是怎么回事?是地龙翻身了吗?吓死我了……我方才正拿着殿下赏的玉簪在看,一下子没拿稳……”
她将玉簪的“意外”与突如其来的“地动”巧妙地联系在了一起。
接下来,就看殷无咎是先追究玉簪,还是先处理这更引人注目的“地动”了。
苏清月站在门口,望着混乱的院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喧哗,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那包着断簪的丝帕。
危机亦是转机。这破碎的玉簪与躁动的地脉,或许能为她撞开一条意想不到的生路。
只是,这条生路,注定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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