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檀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洛云那无声却重若千钧的注视。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探究与玩味,而是彻底撕去了伪装的、赤裸裸的杀意。如同冰原上锁定猎物的饿狼,下一刻便会扑上来撕碎她的喉咙。
苏清月指尖冰凉,那支银莲簪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掌心生疼。水镜符文反馈的、荷花池底那污秽阴邪的景象还在脑中挥之不去,与眼前洛云冰冷的杀机交织在一起,让她遍体生寒。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发现了池底的秘密。
怎么办?矢口否认?在洛云这等人物面前,任何苍白的辩解都只会加速死亡。强行突围?静心苑外必有他的布置,自己身法虽妙,但在早有准备的高手围堵下,成功率微乎其微。
电光石火间,苏清月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上——祸水东引,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脸上那属于柳如烟的惊惧惶恐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带着几分凄厉的决绝。她没有试图隐藏或丢弃银簪,反而猛地将它从发间拔下,紧紧攥在手心,举到身前,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凭仗。
她不再看洛云,而是猛地转向庭院中那些尚未完全散去的、被这边诡异气氛吸引注意力的姬妾和仆从,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一种崩溃般的哭腔:
“是他!是洛先生!这簪子……这簪子有问题!”
这一声石破天惊,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梅夫人等人惊愕地停下脚步,钱嬷嬷张大了嘴巴,连廊下侍立的护卫都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洛云眼中杀意一凝,显然没料到苏清月竟敢如此反扑!
苏清月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泪水夺眶而出,举着银簪,像是举着什么可怕的证物,对着众人哭诉,语无伦次,却字字诛心:
“这簪子是殿下赏的!可……可方才我戴着它,走到这墙边,就……就听到水里有什么声音在叫我!脑子里全是……全是那日落水时的可怕景象!冰冷……窒息……还有……还有一道黑影伸手抓我!”
她将银簪的“异常”与落水噩梦、池中“黑影”强行联系起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邪术侵害、濒临崩溃的受害者。
“是这簪子!是它引来的邪祟!定是……定是有人借殿下的手,想要我的命!”她泣不成声,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猛地射向脸色已然阴沉如水的洛云,“洛先生!你通晓这些鬼神之术!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邪物?!我落水是不是你害的?!”
她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洛云!指控他利用赏赐的银簪施展邪术,甚至暗示柳如烟的落水也与他有关!
这一下,可谓捅了马蜂窝!
姬妾们一片哗然,看向洛云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与恐惧。府中姬妾争风吃醋是常事,但涉及邪术害命,性质就截然不同了!尤其是,这邪术还可能假借了五皇子的手!
钱嬷嬷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这事若坐实,她这个经手人也脱不了干系!
洛云面沉如水,他万万没想到,苏清月竟会用这种近乎无赖、却极其有效的方式,将一盆脏水泼到他身上!她避开了池底秘密的核心,转而揪住银簪大做文章,将事情扭曲成了后宅阴私和邪术害命的戏码,瞬间将局面搅浑!
他若强行出手击杀她,反倒坐实了杀人灭口的嫌疑。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殷无咎再信任他,也绝无法容忍府中出现如此骇人听闻、动摇根基的丑闻!
“柳姑娘,”洛云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神志不清,便莫要胡言乱语,污人清白。此簪乃殿下所赐,岂容你肆意污蔑?”
“我污蔑?”苏清月状若疯癫,举着银簪踉跄上前几步,逼视着洛云,“那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把这簪子拿去验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藏着害人的东西?!还是你心虚,不敢?!”
她这是在赌,赌洛云无法当众说出银簪内被她刻下水镜符文的真相,那只会暴露他同样在暗中施展术法!更赌他不敢承认与池底那污秽之物有关!
洛云眼神阴鸷,死死盯着苏清月,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他确实不能验簪,那微型符文虽已失效,但残留的灵力痕迹瞒不过高人探查。他更不能将事情引向荷花池底!
一时间,他竟被苏清月这不顾自身安危、同归于尽般的泼天指控,逼得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
“何事喧哗?!”一个威严而带着不悦的声音响起。
殷无咎去而复返!他显然是被这里的动静惊动,去而折返。当他踏入庭院,看到眼前这混乱的一幕——柳如烟披头散发、举簪哭诉,洛云面色阴沉、杀机隐现,众姬妾惊惶不定——眉头瞬间紧紧锁起。
“殿下!”苏清月如同看到了救星,猛地扑到殷无咎脚边,抓住他的衣摆,泣不成声,将方才那套“银簪引邪”、“洛云害命”的说辞又颠三倒四地哭诉了一遍,将一个受尽折磨、濒临崩溃的宠妃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殷无咎的目光先是落在苏清月手中那支熟悉的银莲簪上,随即抬起,与洛云那冰冷隐怒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殷无咎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他看看状若疯狂的柳如烟,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洛云,最后扫过一众噤若寒蝉的姬妾仆从。
他知道柳如烟的话未必全真,但银簪是他所赐,洛云精通异术也是事实,柳如烟落水本就蹊跷……种种疑点在此刻被苏清月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彻底引爆!
若压下此事,必然后患无穷,府内人心惶惶。若彻查……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一场巨大的风波。
沉默良久,殷无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一切嘈杂:
“柳氏受惊过度,神思紊乱,胡言乱语。将她带回锦瑟院,好生看管,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这是要将她软禁!
“至于这支簪子,”他目光转向苏清月紧握的银簪,淡淡道,“既是邪物,毁了便是。”
立刻有侍卫上前,欲从苏清月手中取走银簪。
苏清月死死攥着,不肯松手,泪眼婆娑地看着殷无咎,满是绝望与不甘。
殷无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挥了挥手。
那侍卫手上加力,硬生生将银簪从苏清月指间抠出,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运足内力,猛地一折!
“咔嚓!”
那支精巧的银莲簪,瞬间断成两截,月光石滚落在地,黯淡无光。
“此事到此为止。”殷无咎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在外嚼舌根,杖毙!”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洛云,拂袖而去。
一场看似就要爆发的惊天风波,被他以强权暂时压了下去。
苏清月被两名婆子“搀扶”着,带离了静心苑。经过洛云身边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
她知道,暂时的安全,是用更深的囚禁和洛云不死不休的敌意换来的。
银簪已毁,证据湮灭。
但她成功地将怀疑的种子,深深埋在了殷无咎和所有目睹者的心中。
回到那座熟悉的“牢笼”锦瑟院,看着身后无声合拢的院门,以及门外明显增多的守卫,苏清月缓缓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恢复了一片冰冷的清明。
暗刃出鞘,虽未饮血,却已成功地将水搅得更浑。
接下来,就看这潭浑水之下,最先沉不住的,会是谁了。
而她,需要在这被严密看守的囚笼中,找到新的破局之法。地脉的异动,不会因这府内的风波而有片刻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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