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芝山深处,光阴在草木呼吸间悄然流转,自那惊雷之夜算起,倏忽已是三月之期将至。
时值仲夏,山间绿意磅礴,万木竞秀。
然而,临安城却并未随季节步入燥热,反而弥漫着一种日益升温的、混杂着焦灼与期待的奇异氛围。
来自市井江湖、诸国朝堂的目光,或明或暗,皆愈发频繁地投向青芝山方向,投向那座名为“保安”的堂口。
三月之约,如悬于弦上之矢,引而不发,牵动人心。
终于,在这一日午后,骄阳略略西斜。
保安堂外街巷,人头攒动,较之往日更胜。
除却求医问药者、焚香祈福者,更多了许多面色精悍、携刀佩剑的江湖客,以及一些衣着奇特、目光闪烁的异邦人。
他们混杂在人群中,彼此警惕,又皆按捺不动,似在共同等待着什么。
市井小民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瞟向街头:“今日就是三月之期最后一日了吧?”
“许仙人当真今日会归?”
“若能得见仙颜,沾些仙气,便是天大造化……”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风倏然拂过喧嚣长街。
风过处,并非带来凉爽,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洗涤。
嘈杂的声浪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骤然抹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头莫名一空,又骤然被一种难以言表的敬畏与期待填满。
下一瞬,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长街尽头。
青衫依旧,纤尘不染,步履从容,似缓实疾。
来人面容清俊温润,与三月前离去时一般无二,甚至更显年轻几分。
然其周身却笼罩着一股难以描绘的沉静气韵,眸深似海,仿佛蕴纳着整片星空,只需望上一眼,便令人心旌摇曳,自惭形秽。
不是许清安,又是何人?
短暂的、足以窒息的死寂之后,人群轰然炸开!
“许郎中!”
“是许仙人!仙长回来了!”
狂热的呼喊声如山呼海啸般爆发。
最前方的无数百姓激动难抑,几乎是本能地纷纷跪伏于地,黑压压一片,口中高呼“仙人”、“活神仙”,就欲磕头跪拜,虔诚狂热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无论他们如何用力,膝盖在离地三寸之处,便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无形力量稳稳托住,再也跪不下去分毫!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气垫,隔绝了凡尘与仙躯的叩拜。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许清安目光温润平和,并无丝毫愠怒,亦无得意,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悲悯众生的了然。
他并未开口,那阻止众人下拜的意志却已清晰传达——仙凡或有别,却无需如此大礼。
何况,他还算不上仙!
就在这时,人群中的江湖武人与各国代表再也按捺不住。
数道身影猛地从人群中挤出,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神情激动,七嘴八舌,顿时将场面搅得混乱不堪:
“许仙长!在下金陵霹雳手赵坤,恳请仙长收录门墙,为奴为仆,绝无怨言!”
“晚辈青城派林风,求仙长指点迷津!”
“许先生,吾乃西夏国副使野利仁荣,奉国主之命,特来恭请先生往兴庆府一叙,国主愿以国师之位相待!”
“金国使臣完颜术在此!许先生,大金皇帝陛下慕先生仙名,愿赠明珠千斛、美姬百名,只求先生赴中都讲授长生妙法!”
“蒙古特使博尔忽,奉成吉思汗之命,向强者致意!大汗邀请先生前往草原,共饮马奶酒,欣赏辽阔天地!”
武林豪杰、各国使节,皆怀揣着招揽、求法、窥探之心,你推我搡,声音嘈杂,将许清安团团围在中间,几乎水泄不通。
狂热的人群也跟着向前涌动,场面一时失控,混乱不堪。
各种许诺、哀求、威胁、邀请之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痛欲裂。
许清安微微蹙眉。
他并未动怒,只是觉得这般喧嚣,扰了此间清净,也惊了保安堂内弟子。
面对眼前这张牙舞爪、欲望横流的混乱洪流,他终于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唇齿微启,吐出一个清晰而平和的字:
“散。”
没有雷霆震怒,没有咆哮呵斥。 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字眼。
然而,就在这“散”字出口的刹那,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如海的精神威压,混合着精纯至极的灵力,瞬间笼罩了整条长街!
汹涌上前的人群,无论是激动跪拜的百姓,还是热切求缘的武者,抑或是心怀叵测的使臣,在这一刻,仿佛同时被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洪流迎面推开!
他们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
推搡拥挤的人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巧妙分拨,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宽阔通道,直通保安堂大门。
所有嘈杂、呼喊、哀求,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所有狂热,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一言止喧,万籁俱寂!
许清安并未再看他们,步履从容,沿着自动分开的道路走向保安堂。
直至他走到保安堂门前,那些被震慑住的人群才仿佛回过神来,却再无人敢轻易上前。
几位异国使臣面色变幻,惊疑不定;武林豪客们则冷汗涔涔,方才那瞬间身体失控的感觉,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何为天堑之别。
许清安在门前驻足,并未立即进去。
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缕璀璨金芒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机与浩瀚力量。
他甚至未见他如何动作,只是随意地凌空划动。
指尖过处,金色的灵光轨迹凝而不散,于虚空中勾勒出一个个繁复玄奥的符文,彼此勾连交织,散发出阵阵清凉、隔绝、警示的意蕴。
瞬息之间,一道无形的、覆盖了整个保安堂方圆十丈的灵阵已然布成!
阵成刹那,空气微微波动,一道淡金色的光膜一闪而逝,旋即隐没。
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屏障已然立下,将保安堂与外界彻底隔绝。
几个离得稍近、心思活络的江湖人下意识地想尝试靠近。
却发现一旦踏入某个范围,便如同撞上一堵柔软却坚韧无比的墙壁,任他使出千斤巨力,亦无法再前进一寸!
甚至连声音传到里面,都变得模糊不清。
徒手布阵,言出法随!
这一刻,无论是市井小民、江湖豪强,还是各国使节,尽皆瞠目结舌,心中那最后一丝怀疑与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撼与敬畏。
这不是凡俗手段,这是真正的仙家神通!
许清安这才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鸦雀无声的众人,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此地乃行医济世之所,非是喧哗围观之地。诸位请回吧。”
言罢,不再理会外界反应,推门而入。
门外,徒留一地寂静与无数道复杂无比的目光。
金色的夕阳光辉洒落,映照着那无形的屏障,也映照着众人脸上交织的震撼、狂热、失落与深深的敬畏。
保安堂内,早已被门外动静惊动的众弟子,此刻正齐聚堂中,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与狂喜。
许清安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位弟子,声音平和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好了,莫要做此小儿女态。我既说了三月归,自然不会食言。”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强忍泪水的竹茹身上,点了点头:“竹茹,辛苦你了。”
竹茹连忙用袖子抹去眼泪,努力想做出平静的样子,声音却依旧带着颤音:“不辛苦,师父安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保安堂外,那道无形的阵法屏障,如同一条不可逾越的仙凡之界,无声地矗立着,宣告着主人的归来与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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