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开放办公区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高途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试图用繁琐的数据报表淹没自己纷乱的思绪。
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在强效抑制剂的作用下稍有缓解,但沈文琅那句冰冷的“花咏是我的”,以及上午与盛少游对峙时那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威压,依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带来阵阵钝痛。
总裁办公室的门依旧紧闭,沈文琅和盛少游已经在里面待了许久。
高途不敢去想象里面的情形,每一个可能的画面都让他胃部一阵紧缩。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秘书,一个即将被“放弃”的、暗恋了上司十年的可笑之人。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声在略显安静的办公区里显得有些突兀。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高途的心莫名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他拿起手机,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才接听。
“您好,是高途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但公式化的女声。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高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财务科。致电是通知您,关于您妹妹高晴女士的本期及后续三个疗程的治疗费用,已经全部结清了。”
高途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瞬间泛白,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全部……结清了?您是说……”
“是的,高先生。今天上午有一笔大额汇款一次性付清,汇款方备注信息显示是沈氏集团。应该是您公司方面的专项救助吧?
这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啊,请您代我们向沈氏集团表达感谢。”对方的语气带着欣慰。
沈……沈氏集团?
高途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电话那头后续的话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沈氏集团!除了沈文琅,还有谁能如此迅速、如此不动声色地调动这样一笔巨款?
是他!一定是他!
为什么?上午他还因为花咏的事情与盛少游剑拔弩张,对自己这个“碍事”的秘书恐怕也只有厌烦,为什么转眼之间,会默不作声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是调查自己时知道了高晴的病情?还是……
无数个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高途的心头,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绝处逢生的巨大感激,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惶恐与酸涩。
他想起自己那些隐秘的、注定无望的暗恋,想起自己计划中的“放弃”和离开,想起沈文琅宣布对花咏所有权时的冷漠……而此刻,沈文琅却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解决了最大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难题。
这算什么?是上司对跟随多年下属的最后一点仁慈和补偿?是……遣散费吗?用这笔巨款,买断他十年的服务,也买断他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让他干净利落地消失?
这个念头让高途如坠冰窖,刚刚升起的感激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尖锐的疼痛所取代。如果这是代价,那这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他高途,就算再卑微,再不堪,也绝不能接受用这种方式来结束一切!这笔钱,他必须还!一分不少地还!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呆坐了许久,直到内线电话刺耳地响起,是沈文琅叫他送一份急需的文件进去。
高途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拿起文件,走向那扇象征着权力和距离的门。
敲门前,他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确保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
“进。”沈文琅低沉的声音传来。
高途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有沈文琅一人,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签署着文件,侧脸线条冷硬。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顶级Alpha信息素碰撞后的凛冽,以及那抹让高途心口刺痛的、属于花咏的甜腻伪信息素。
他垂下眼,将文件轻轻放在桌角:“沈总,您要的文件。”
沈文琅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声响。
高途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道谢的话在舌尖翻滚,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害怕听到那个确认的答案,害怕这真的是最后的晚餐,但他更害怕失去最后一点尊严。
最终,他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开口:“沈总……刚才医院打来电话……说我妹妹高晴的医药费……谢谢您。”
沈文琅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他,那眼神深邃得像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简洁地说道:“嗯,知道了。安心给你妹妹治病,其他事情不用多想。”
这种轻描淡写、公事公办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浇在高途心上。
但他没有退缩,他深吸一口气,迎上沈文琅的目光,尽管指尖在身侧微微发抖,语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倔强和坚持:
“沈总,这笔钱……数额巨大。我会还给您的。我会制定详细的还款计划,分期支付,一定会连本带利还清。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完这番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紧紧盯着沈文琅,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沈文琅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签署文件的动作顿住了,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高途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诧异?高途此刻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顺恭敬,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和一种不肯弯折的执拗。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沈文琅看着高途苍白却倔强的脸,看着他微微颤抖却挺直的脊背,眸色深沉难辨。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随你。”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仿佛高途的坚持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但这对于高途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他守住了自己最后的底线,没有让这份“恩情”变成彻底压垮他的、带着施舍意味的枷锁。
“谢谢沈总。”高途再次低下头,这次的声音虽然依旧艰涩,却多了一丝如释重负。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高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巨大压力、屈辱、以及一丝微弱尊严感的复杂情绪。
这笔巨债,像一座新的大山压在了他身上。但他知道,他必须扛起来。
这不仅是为了妹妹,更是为了他自己。他不能让自己十年的暗恋,最终以一种欠债者的卑微姿态收场。
还款,成了他接下来漫长岁月里,唯一清晰而沉重的目标。
也是他与沈文琅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外,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冰冷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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