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凛冽,但朱福友的心境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郑老被威胁一事,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直接对抗无疑是螳臂当车,但他并非只能坐以待毙。
既然明着卖药行不通,那就换个方式。
他首先找到了陈丰兵,神色严肃地叮嘱他:“丰兵,从今天起,咱们那药粉和驱寒粉,暂时不公开卖了。以前常买的老主顾要是私下问起,你偷偷地、分散地卖一点,量要少,别声张。价钱……还按原来的,不涨。”他知道,那些底层苦力是真的需要这点便宜药,不能断了他们的念想。
陈丰兵虽然不解,但对朱福友的话向来言听计从,重重点头:“哥,俺懂了,俺悄悄的,谁也不告诉。”
公开的售卖停止了,“朱小哥的药粉”仿佛昙花一现,渐渐淡出大多数人的视线。只有少数最相熟的苦力和邻居,还能通过隐秘的渠道偶尔得到一点。收入锐减,但安全性提高了。
接下来,朱福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篾匠铺的工作中。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完成王老篾匠交代的任务,而是开始更加主动地观察和学习。观察王老篾匠如何与不同的客人打交道,如何报价,如何应对挑剔;学习铺子里每一种竹制品的制作诀窍和潜在利润。
他发现,王老篾匠虽然手艺精湛,但性格使然,并不善于主动推销和开拓。铺子里大多做的还是熟客生意,或者等客上门。一些利润较高、需要更精细工艺的物件(比如他之前尝试刻花的礼盒、或者现在做的手捂子),因为耗时长、要价高,接的单并不多。
“老伯,”一天休息时,朱福友状似无意地提起,“我看上次给茶馆做的那个带吉祥纹样的茶托,老板好像挺喜欢。要是咱们能多做几样不同的花样,或者……接受定制一些更精巧的小玩意,比如女士用的首饰盒、文人用的笔筒什么的,是不是能多招揽些客人?”
王老篾匠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花样多了,费工。价钱高了,没人要。定制的?麻烦!万一客人不满意,扯皮拉筋,还不够呕气的。”
朱福友知道老人说的是实情,也是大多数手工艺人的保守心态。但他没有放弃,继续道:“咱们可以先试着做一两样精致的放着,有人问就推荐,没人问也不亏。至于定制……可以收点定金,约定好样式再动手,白纸黑字写清楚,应该能少些麻烦。”
王老篾匠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反对。这段时间,朱福友的踏实、聪慧和进步他都看在眼里。这少年似乎总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随你折腾吧。”最终,老人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别耽误了正经活计就成。”
得到了师傅的默许,朱福友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进行他的“创新”。他不再局限于郑老医书上的传统纹样,开始尝试将前世记忆中一些简约、雅致的设计元素融入竹编和刻花中。一个线条流畅、只在盒盖一角刻上一支抽象兰花的首饰盒;一个将竹节天然形态巧妙利用、做成山水意象的笔筒……
这些作品耗时明显更长,对技艺要求也更高。但朱福友乐此不疲,他将这视为对自身技艺和“本源生机”控制力的极致锤炼。每一次成功的雕刻和编织,都让他对力量的掌控精细一分。
王老篾匠偶尔会拿起他做的半成品看看,花白的眉毛挑动一下,虽然从不夸赞,但有时会指出一两处结构或刀法上的不足。这种无声的指点,让朱福友受益良多。
做出的几件样品,被他小心地放在铺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起初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一位给内城小姐采买物品的丫鬟偶然看到那个兰花首饰盒,觉得新奇别致,询价后虽然觉得稍贵,但还是咬牙买下了,说是小姐就喜欢这些独特不俗气的小玩意。
这第一单“高端业务”让朱福友和王老篾匠都有些意外。虽然赚得不算多,但无疑打开了一扇新窗户。
“看来……这花里胡哨的东西,还真有人愿意掏钱。”王老篾匠嘀咕了一句,算是认可了朱福友的努力。
除了钻研手艺,朱福友也开始有意识地编织自己的人情网络。他不再仅限于自己所在的巷子,通过陈丰兵和偶尔送货的机会,他开始与更多底层的人产生交集。
码头上那个因为用了他的药粉而伤口快速愈合的工头,偶尔会笑着跟他打招呼,抱怨几句帮派抽成太狠。 茶馆里负责采买的小二,因为他送的茶托质量好,对他客气了几分,有时会透露点哪家酒楼又要订制新菜单牌子的消息。 甚至有一次,他帮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修好了摔坏的货架,货郎感激之余,告诉他不少城外村镇的杂闻趣事。
这些信息零碎而看似无用,但朱福友都默默记在心里。他知道,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多知道一点,或许关键时刻就能多一条路。
晚上,他依旧雷打不动地研读医书,练习那套自己琢磨的格斗动作。身体在“本源生机”和持续锻炼下,越发结实敏捷。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丝气流似乎壮大了头发丝那么一点,运转起来也顺畅了些许。
郑老那边的压力,似乎因为朱福友的“蛰伏”而暂时减轻了。孙海兵没有再去找麻烦。但朱福友每次去看望郑老,都能从老人眉宇间看到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他只能更加勤快地帮郑老干活,挑水、劈柴、打扫院落,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感激和歉意。
济世堂的李富贵听到眼线回报,说那卖药粉的小子似乎销声匿迹了,郑老头也老实了很多,不由得满意地笑了。 “算他们识相!”他得意地对尖嘴伙计说,“这就叫敲山震虎!以后都给盯紧点,但凡再敢伸手,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他觉得自己轻松拿捏住了局面,很快就把这点“小事”抛在了脑后。
寒冬依旧,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朱福友每天在篾匠铺、窝棚、郑老家三点一线地忙碌着,像一只辛勤的工蜂。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在悄然蓄力。他就像一株在寒冬里默默扎根的植物,努力汲取着一切能获得的养分——技艺、知识、人情、微薄的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他偶尔会站在窝棚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内城模糊的轮廓。 路还长,得一步一步,走得稳,也得走得巧。
他转身回到棚里,拿起刻刀,继续在竹片上刻画那未完成的、复杂而精美的云纹。 每一刀,都沉稳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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