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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换了这天地!”
当最后那七个字,如烧红的烙铁般印在空气里,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静止了。
山风灌入茅屋,吹得那豆油灯的火苗一阵狂舞,光影在林渊的脸上和身后的土墙上交错变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介于神魔之间的诡异雕像。
陈圆圆蜷缩在墙角,仰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停了,心脏也停了。不,或许它们还在动,只是她已经感觉不到。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神思,都被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被他那句石破天惊的狂言,彻底夺走了。
换了这天地?
他凭什么?
他怎么敢?
陈圆圆见过天子,在被召入宫中时,她曾远远地见过龙椅上那个男人。他有君临天下的威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可他的眉宇间,锁着的是化不开的愁苦与疲惫。那双眼睛里,是面对一个正在腐烂、崩塌的帝国的无力与绝望。
她也见过权臣,见过那些在朝堂上翻云覆覆雨的大人物。他们有滔天的权势,有数不尽的党羽,可他们的眼神里,藏着的是算计,是贪婪,是为自己铺好退路的精明。
他们,是这个天地间最顶层的人。
可他们想的,一个是如何守住这残破的摊子,一个是如何在这艘将沉的大船上多捞几块木板。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换了这天地”这样的话。
这不是造反,李自成那样的人,想的是自己坐上龙椅,是“换个皇帝”,而不是“换了天地”。
这是一种更彻底、更根本的颠覆。是一种要将这世间所有规则、所有秩序、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捏造一个新世界的,极致的疯狂与傲慢。
而说出这句话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校尉。
一个疯子。
她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就是这个词。
可她看着林渊的眼睛,那双在摇曳火光中亮得吓人的眼睛,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癫狂。那里面只有冷静,一种比她见过的最深的寒潭还要冷静的决绝。
她忽然想起,就是这个“疯子”,用最匪夷所思的手段,将她从重重护卫中劫了出来。就是这个“疯子”,用最冷静的语调,为她描绘了那个即将到来的、血淋淋的未来。
他的疯狂,似乎……一直都有着最严密的计划和最冷酷的执行力。
陈圆圆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那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
林渊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一扇她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门。门后,是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陈圆圆,不再是一件任人争抢的珍宝,不再是一个引人堕落的祸水。她是一面旗帜,是一个象征,是反抗这操蛋世道的第一声呐喊。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荒谬,让她感到惶恐,却又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存在感。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的价值,不在于她的脸,而在于她的“不甘”。
她前半生的所有苦难,所有颠沛流离,所有在污浊中拼命想要保持清白的挣扎,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那不是命苦,那是淬炼。
是为了让她成为这反抗世道的第一面旗帜时,能站得更直一些。
巨大的荒谬感与巨大的使命感,在她心中疯狂地交织、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成碎片。
她看着林渊,这个男人,他撕碎了她的世界,又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将她打入地狱,又亲手指给她一条通往……通往一个她根本无法想象的未来的、疯狂的道路。
地狱是确定的。
而那条路,充满了未知。
可对于一个已经身处深渊的人来说,任何一条向上的路,哪怕通往的是刀山火海,也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她扶着冰冷的土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从地上站了起来。
双腿还在发软,每动一下,骨头缝里都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但她还是站直了,挺起了那柔弱却倔强的脊梁。
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门口的林渊。
她的影子,被灯火拉长,慢慢地,与他那如山岳般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
林渊转过身,看着向他走来的女人。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那双红肿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那里面,不再是绝望的死寂,也不是癫狂的火焰。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你说的那个未来……”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信了。”
林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与其背着千古骂名,在悔恨与恐惧中,像个玩物一样被人转送,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去……”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宁愿……跟着一个疯子,去看一看,他到底想把这天地,换成什么模样。”
说出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卸下了她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她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和眼前这个疯子一起,在这场豪赌中输得一败涂地,粉身碎骨。
可那又如何?
至少,她反抗过。
至少,她不是那个任人摆布、引来亡国之祸的陈圆圆了。
她不是祸水。
她只是选择站在了一个想要换天地的男人身边。
输了,是共赴黄泉。
赢了……
她不敢想。那样的未来,太过耀眼,她怕自己会被灼伤。
林渊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决然,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知道,这株在烈火中燃烧的凤凰木,没有化为灰烬。
她涅盘了。
“你会看到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而且,我不是疯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最后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比较有想法的正常人。而且,想做一番大事业,总得有个像样的门面。有当世第一美人站在身边,对我这种初出茅庐的人来说,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这句突如其来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话,让紧绷到极点的气氛,瞬间松动了。
陈圆-圆微微一怔,随即,那双含着泪的眼眸里,竟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如水波般的笑意。
这个男人,真是个怪人。
前一刻还说着要换了天地的狂言,下一刻,却又像个市井无赖一样,在乎起这种“面子”问题。
可正是这种反差,让他那神魔般的身影,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让她觉得,他不是一个虚无缥miao的口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她缓缓地抬起手,那只曾令无数王孙公子魂牵梦绕的、完美无瑕的玉手。
她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她看着林渊那只垂在身侧的手,那上面,有几道被树枝划破的、已经结了暗红色血痂的口子。那是一只属于行动者的手,粗糙,有力,与她见过的所有养尊处优的手都截然不同。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勇气。
然后,她将自己冰冷而颤抖的手,轻轻地,放进了他温热而宽大的掌心里。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一股暖意顺着她的指尖,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驱散了她心中最后那一丝冰冷的绝望。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的泪,也不是恐惧的泪。
是新生的泪。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渊,看着这个将她的命运彻底颠覆的男人。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妾身……陈圆圆,愿将此生托付于公子。”
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握住了自己全部的未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今往后,但凭驱驰,万死不辞!”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林渊的脑海中,那幅沉寂已久的【大明国运图】,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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