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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官阶是不是太低了点”的问话,像一颗石子,轻轻投入陈圆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怔怔地看着林渊,一时没能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官阶太低?
这还用问吗?一个锦衣卫校尉,放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比一粒尘埃大不了多少。别说跟那些国公侯爷、部院大臣相比,就是在锦衣卫这个体系内,千户、镇抚使、指挥使,哪一个不是压在他头顶的大山?
可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却全然没有半点自怨自艾,反而像一个棋手,在落子之前,掂量着手中棋子的分量,觉得它不够用了。
他想做什么?
陈圆圆的心念急转,一个荒唐却又合乎逻辑的念头浮上心头:他不仅要换了这天地,还要先从换掉自己这身官皮开始。他嫌这校尉的身份,束缚住他“换天地”的手脚了。
而林渊,在问出那句话后,便没有再看她。他的眼神仿佛穿透了茅屋的土墙,望向了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所在。
实际上,他的整个心神,已经再一次沉入了脑海中那片广阔无垠的独立空间。
就在刚才,他只是惊鸿一瞥,被那三千骑兵的阵势所震撼。而现在,他要仔细看看,这份足以改变大明国运的奖励,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的“意识体”悬浮于半空,俯瞰着下方那片寂静的军阵。
三千名白马义从,三千匹神骏白马,整齐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他们静立在那里,仿佛已经亘古。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连马匹的呼吸都轻微到几不可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味。那不是战场上血与火的腥臊,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东西。像是千年寒铁混合着新裁的皮革,又夹杂着一丝战马身上特有的、干净的草料气息。
这股味道,闻之便让人心生敬畏,仿佛一切人间的喧嚣与情感,在这片肃杀的场域中都会被冻结。
林渊将“目光”投向离他最近的一名骑兵。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头盔下那双冷漠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片虚无的忠诚。他能看到对方覆盖在素白铠甲下的锁子甲,每一环都扣得严丝合缝,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他甚至能看到对方握着长枪的手,那手上的皮质手套因为常年用力,磨出了细密的纹路,指关节粗大而有力。
这不是虚影,更不是幻象。
这是真实不虚的、为战争而生的杀戮机器。
林渊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我能指挥他们吗?
他试着将自己的意志,集中在那名骑兵的身上,下达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命令:“拔刀。”
没有声音,没有手势,仅仅是一个念头。
“锵!”
一声清越至极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骤然响起,显得格外刺耳。
那名骑兵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左手扶住腰间的刀鞘,右手握住刀柄,手腕一振,一抹狭长的寒光便已出鞘半尺,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的声音清脆而短促。
从林渊念头升起到他拔刀半寸,中间没有任何延迟,仿佛他的意志就是这名骑兵的神经。
林渊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收刀。”
“噌。”
刀锋归鞘的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沓。那名骑兵恢复了原本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
林渊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这是一种怎样的控制力?绝对的、瞬时的、毫无折扣的服从。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这三千人同时做一个最细微的动作,比如眨一下眼睛,而且会分毫不差。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与这三千个生命体之间那无形的链接。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这三千人既是独立的个体,又是他身体的延伸。他能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的状态,能感觉到他们体内蕴含的、引而不发的磅礴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混合着一种名为“权柄”的剧毒,开始在他的心底疯狂滋生。
他忍不住开始想象。
想象着自己一声令下,这三千骑兵凭空出现在京城之外。他们如同一道白色的洪流,轻易地便能撕碎李自成那些由饥民和乱兵组成的所谓大军。他想象着多尔衮率领八旗铁骑叩关南下,却迎面撞上这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天兵,那惊愕与恐惧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甚至想,自己还需要跟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蠢货废话吗?
谁敢反对,谁敢掣肘,直接让白马义从出现在他家门口。不需要杀人,只需要那三千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就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
这力量,太诱人了。
它在引诱着林渊,去走那条最简单、最直接、最粗暴的道路。
碾过去。
将一切阻碍,一切敌人,一切不服者,通通碾成齑粉。
然而,就在这股念头升至顶峰时,一丝冰冷的理智,如同一盆夹着冰碴的雪水,从他头顶浇下。
不行。
林渊猛然惊醒,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前世是历史系的高材生,他太清楚这种凭空出现、无法解释的力量,会带来什么后果。
那不会被当成神迹,只会被当成最大的异端和妖孽。
崇祯皇帝现在本就是个惊弓之鸟,疑心病重到了极点。他要是敢把这支军队亮出来,都不用李自成和多尔衮动手,崇祯第一个就会倾尽大明最后的力量,也要把他这个“妖人”给剿灭了。
到时候,天下人不会视他为救世主,只会视他为比流寇和建奴更可怕的怪物。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比任何军队都更重要。一旦他被定义为“非人”的妖孽,他就彻底失去了争夺天下的资格。
白马义从,是核弹,是用来在最关键的时刻,决定胜负的底牌。
而不是用来清扫路障的推土机。
想通了这一点,林渊心中那股因力量暴涨而产生的狂热,迅速冷却下来。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三千骑兵,眼神变得冷静而克制。
他明白了。
国运图给了他掀翻棋盘的能力,但游戏规则却决定了,他不能一开始就把棋盘给掀了。他依然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在明面上的、合情合理的、能被这个时代的人所接受的身份,来作为他积蓄力量的伪装。
他需要一块根据地,需要钱粮,需要更多能摆在台面上的人手。
而白马义从,则是保证他这个“伪装”不会被任何人中途戳破的、最坚实的后盾。
他的心境,在这一番天人交战后,彻底沉淀下来。不再是那个只有小聪明的校尉,也不再是那个手握神兵就想横推一切的莽夫。
他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家”,一个懂得如何运用规则,也懂得何时打破规则的……棋手。
心神从独立空间缓缓退出,林渊的意识重新回归到小小的茅屋之中。
他睁开眼,目光清澈,仿佛刚才那番心神激荡从未发生过。
他看到陈圆圆依然站在原地,正用一种混杂着担忧和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她见他回过神来,才轻启朱唇,试探着问道:“公子……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一个升官发财的好路子。”林-渊笑了笑,说出的话却让陈圆圆再次愣住。
升官发财?
这个刚刚还说着要“换了这天地”的男人,转眼间,怎么又变得如此……市侩?
林渊没有解释,他走到那张破旧的木桌旁,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腰牌,锦衣卫校尉的身份腰牌。
“圆圆,你看这块牌子。”林渊的手指在腰牌上轻轻敲了敲,“它现在,只是个校尉的牌子,扔在地上可能都没人多看一眼。”
陈圆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但如果,”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它变成了千户的牌子,甚至是镇抚使的牌子呢?它能调动的人手,能查阅的卷宗,能撬动的资源,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圆圆的心猛地一跳,她隐约抓住了林渊的思路。
“可是……锦衣卫升迁,难如登天。要么有泼天的功劳,要么有通天的背景,公子你……”她的话里充满了担忧。林渊杀了上司赵德顺,又劫走了她,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败露,都是死罪,还谈何升迁?
“功劳和背景,我都没有。”林渊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光芒,“但是,我可以创造功劳,也可以……让某些有背景的人,不得不成为我的背景。”
他拿起那块校尉腰牌,在指尖缓缓转动着,幽幽地说道:“眼下,京城里最大的功劳是什么?”
陈圆圆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保境安民,抵御流寇。”
“说对了一半。”林渊摇了摇头,“对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来说,京城地面上最大的功劳,从来不是杀了多少流寇,而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揪出那些与流寇暗通款曲的……内贼!”
内贼!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陈圆圆的脑海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崇祯皇帝生性多疑,大明朝廷党争不断,越是国难当头,这种内部的猜忌就越是严重。相比于城外那百万流寇,崇祯更怕的,是自己身边,那些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公子是想……”
“没错。”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别人都在想着怎么守城,怎么杀敌。而我,要反其道而行之。我要在这京城里,掀起一场大案。我要亲手‘抓’出一个通敌卖国的惊天大案,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这……这太危险了!凭空捏造大案,一旦被查出来……”陈圆圆被他这疯狂的想法吓得花容失色。
“谁说要凭空捏造了?”林渊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与冰冷,“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屁股底下有几个是干净的?我都不需要捏造,只需要把某些人做过的事情,稍微‘整理’一下,再‘呈’上去,就足够了。”
他将那块校令腰牌在桌上轻轻一拍,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从我们锦衣卫内部开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已经锁定了一个猎物。
“那个负责押送你,被我攥着把柄的钱彪,他那个千户的位置,坐得太久了。”林渊的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陈圆圆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我觉得,是时候让他挪挪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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