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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过,卷起远处火场的热浪,吹动了窗格上雕刻的木兰花纹。
那一眼,仿佛跨越了喧嚣与死寂。
窗缝后的那双眼睛,清澈如一汪被惊扰的秋水,倒映着楼下那道挺拔的黑影,也倒映着远处冲天的火光。惊恐是必然的,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幼鹿,但在那层薄薄的惊恐之下,林渊还看到了一丝与这绣楼格格不入的镇定,以及一抹深藏的、不甘的倔强。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眼睛的主人显然也未曾料到,自己小心翼翼的窥探,竟会与一道如此直接、如此锐利的目光撞个满怀。她本能地倒退一步,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将窗户猛地合上。
不能让她关窗。
一旦窗户闭合,惊呼声起,今夜所有的心血都将前功尽弃。
林渊心中念头一闪,脚下发力,整个人便如同一只矫健的猿猴,悄无声息地蹬上廊柱,手臂一展,指尖已轻巧地搭在了二楼的窗沿上。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吱呀——”
窗户终究还是被推开了,但不是被里面的人关上,而是被他从外面轻轻推开。
林渊的身形如一片落叶,飘进了绣楼之内,落地时,双脚仿佛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个女人,而是先环视了一圈。一股幽静的、混杂着上等熏香与淡淡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那股焦糊和血腥的味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与其说是庵堂的厢房,不如说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精巧的闺阁。
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错落地摆着几样精致的螺钿首饰盒;墙上挂着一幅笔法秀丽的《兰亭序》拓本;角落里的博古架上,还放着一张古琴,琴弦上不见一丝尘埃。
奢华,却也冰冷。
这间屋子,美则美矣,却像一个华丽的囚笼。
而在囚笼的正中央,站着这座囚笼里最珍贵的囚鸟。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或许是起得匆忙,乌黑如瀑的长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几缕青丝垂在光洁的额前与白皙的颈间。她看起来比林渊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眉眼间带着一股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女青涩,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源自血脉的高贵气质,却让她即便在如此惊恐无措的境地,依旧挺直了脊梁,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狼狈。
她就是周后之妹,周玉兰。
此刻,她正用那双清亮而警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渊,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梳妆台的桌角,另一只手则悄然握住了一支充作发簪的银钗,钗尖的寒芒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她没有尖叫,这份胆色,让林渊高看了一眼。
“别怕。”
林渊开口,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柔和,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我若想伤你,你方才连关窗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的目光很坦然,没有寻常匪类见到美色时的那种贪婪与淫邪,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审视一件重要物品般的平静。这份平静,反而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更让周玉兰感到心悸。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何而来,但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
就在这时,一道微不可察的影子,从房梁上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博古架的阴影里。
是宋七。
他对着林渊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眼神里满是催促。显然,那位灰衣高手带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实在太大,他现在只想立刻带着东西远走高飞。
林渊没有理会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周玉兰身上。
“外面起了大火,很快就会有官兵以搜查为名,闯进这里。”林渊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你继续待在这里,下场不会比落入我手中更好。跟我走,是你唯一的活路。”
周玉兰的嘴唇抿得更紧了,她握着银钗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的颤抖,但吐字却很清晰。
“救你的人。”
“救我?”周玉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自嘲,“放火烧了庵堂,夜闯我的卧房,这就是你所谓的‘救’?”
这女人的脑子,转得比他想的要快。林渊心中暗忖,看来寻常的哄骗之语,对她没什么用处。
他索性换了一种方式,向前踏了一步。
周玉兰立刻警惕地后退,手中的银钗对准了他。
林渊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她,落在了那张华丽的拔步床上,语气变得有些玩味:“你以为,王承胤将你藏在这里,真的是因为爱你入骨,想要保护你吗?”
周玉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把你当成一件最珍贵的私有物,用这座华丽的牢笼将你锁起来,隔绝于世。他享受着这种绝对的占有,却从未问过你,愿不愿意。”林渊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
“你胡说!”周玉兰的声音有些失控,但那份色厉内荏,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林渊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你以为今夜之后,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吗?错了。今夜这场大火,只是一个开始。很快,全宣府的人都会知道,堂堂总兵大人,在城外金屋藏娇。你的存在,会从他最心爱的珍宝,变成他官场上最致命的把柄。”
“到那时,为了自保,你猜他会怎么对你?”林渊的语气变得冰冷,“一个‘暴病而亡’的结局,对你来说,都算是最好的恩赐了。”
这些话,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
周玉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变得惨白。她不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身为国丈之女、皇后之妹,她见过的、听过的那些腌臢事,远比寻常人家的女子要多得多。她瞬间就明白了林渊话中的逻辑,也明白了自己即将面临的、何等凄惨的命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握着银钗的手,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
“叮当”一声轻响,那支银钗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一直藏在阴影里的宋七,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像只灵巧的猴子,从博古架后窜了出来,几步就到了那张紫檀木书桌前。他显然早就踩好了点,伸手在桌案下摸索了片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个暗格弹了出来。
宋七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画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甚至还献宝似的,对着林渊的方向,将那画轴展开了一角。
虽然只是一角,但上面那香艳的笔触,和画中人酷似王承胤的眉眼,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搞定,撤呼!”宋七压低了声音,兴奋地搓了搓手。
周玉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她看着宋七手中的画轴,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涌上一阵屈辱的潮红。她虽然不知道那画上具体是什么,但一个男人深更半夜潜入她的卧房,偷走这样一件东西,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非善物。
林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这个宋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狠狠地瞪了宋七一眼,示意他闭嘴滚蛋。
宋七脖子一缩,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了林渊的“正事”,嘿嘿干笑两声,身形一晃,便如同一道青烟,从那扇被林渊推开的窗户里钻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林渊和周玉兰两人。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他……他拿走的是什么?”周玉兰颤声问道,眼中满是屈辱和不安。
“一件能要了王承胤命的东西。”林渊淡淡地回答。
他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女子,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计划之外的念头。
他缓缓抬起手,将脸上那块遮挡了容貌的黑巾,一把扯了下来。
一张清俊儒雅、甚至还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年轻面容,出现在周玉兰的眼前。这张脸,与他方才杀伐果断的言语、雷厉风行的身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周玉兰彻底愣住了。她设想过对方的无数种样貌,或许是凶神恶煞的江洋大盗,或许是面目狰狞的亡命之徒,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张干净得有些过分的脸。
“我叫林渊。”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带你离开这个火坑,给你一个真正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眼神很真诚,没有丝毫的杂质。
周玉兰的心,乱了。
她看着这张年轻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那座由恐惧和绝望筑起的高墙,竟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或许……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
远处,巡逻护卫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正朝着绣楼的方向靠近。
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渊向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静静地悬在半空中。
“信我一次。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周玉兰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掌心宽厚,带着一种能够给予人安定的力量感。它就那样静静地悬停在空中,像一个选择,一个承诺,一个通往未知的渡口。
信他吗?
周玉兰的内心,正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荒诞到了极点。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用一场大火和一番危言耸听,逼着她放弃现有的一切,跟他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这与话本里那些被恶人拐走的无知女子,有何区别?
可情感,或者说求生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着另一个答案。
林渊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尖刀,剖开了她一直不愿、也不敢去面对的现实。王承胤对她,究竟是爱,还是占有?她自己又何尝不清楚。那份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控制欲,那些以爱为名的禁锢,早已让她喘不过气。她就像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衣食无忧,却早已忘记了天空的颜色。
而现在,这个叫林渊的男人,不仅砸开了笼门,还告诉她,养鸟人很快就要因为嫌她叫声聒噪,而亲手拧断她的脖子。
她该怎么办?
留下来,等待那几乎注定的、凄惨的结局?还是跟着这个同样危险的陌生人,去赌一个渺茫的、活下去的可能?
“快!这边!火光就是从静心庵里冒出来的!”
“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跑了!”
楼下传来的呼喊声,变得愈发清晰,甚至能听到甲胄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和兵器出鞘的锐响。那些人,来得比林渊预料的还要快。
周玉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林渊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楼下那些迫近的危险,与他毫无关系。这份镇定,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说服力。
他知道,此刻任何的催促,都只会增加对方的抗拒。他已经把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面上,现在,就看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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