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龙鳞之界
璇霄丹阙的日子，在外人看来，仿佛真的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和谐期。天帝润玉勤政爱民，威严日盛；天后林霄深居简出，备受宠爱；水神洛霖则时常出入天宫，以臣子与故友的身份对天后关怀备至，天帝对此似乎也并无异议，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三人同坐品茗的场面。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真正的暗流只有身处旋涡中心的三人方能体会。
润玉的“默许”，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退让，更不是软弱的分享。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自信与强大掌控力之上的、带有明确界限的“容忍”。他允许洛霖存在，允许他表达关怀，是因为他笃定地知道，林霄的身与心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更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将一切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他的底线清晰无比：守护可以，分享不行；关怀可以，亲热免谈。林霄的一切，从发梢到指尖，从心神到龙尾，都只属于他润玉一人。
洛霖很快便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条看不见却坚硬无比的“龙鳞之界”。
这日，洛霖又寻来了一株极其罕见的、对安胎固元有奇效的“九叶蕴神芝”，其药性温和，能潜移默化地滋养母体与胎儿本源。他精心处理好，制成一盏莹润的玉露，端至林霄休憩的暖阁。
林霄近日孕吐稍缓，但身子却愈发慵懒，对润玉的依赖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此刻，他正像只离不开主人的小猫崽，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润玉怀里，脸颊贴着润玉的胸膛，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昏昏欲睡。润玉则一手揽着他，一手持着奏章批阅，姿态亲昵而自然，银色龙尾温柔地缠绕着林霄的玄色龙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带着无声的安抚与绝对的占有。
看到洛霖进来，林霄眼皮懒懒地抬了抬，露出一个模糊的、带着睡意的浅笑：“洛霖仙上……”他脚踝上的银铃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慵懒的叮咚声。
洛霖心中一暖，刚欲上前，将玉露奉上。
一直垂眸看奏章的润玉却头也未抬，只是看似随意地淡淡开口：“放下吧。”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冻结了洛霖试图靠近的脚步。
洛霖动作一僵，端着玉露的手停在半空。他看向润玉，对方依旧专注于奏章，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那周身无形散发的、冰冷而强大的天帝威压，却明确地划下了一道界限——东西可以送，但人，不许靠近。
林霄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但他此刻全然不想理会这些，只是下意识地往润玉怀里更深地钻了钻，鼻尖蹭了蹭润玉的衣襟，发出含糊的嘟囔：“小鱼仙倌……别动……”
润玉立刻低头，眉眼间的威严瞬间化为无尽的柔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声音低沉宠溺：“好，不动，霄儿乖，睡吧。”
这旁若无人的亲昵与依赖，像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剜在洛霖心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刺痛与苦涩，勉强维持着脸上的温和，将玉露轻轻放在一旁的玉几上，声音尽量平稳：“此乃九叶蕴神芝所制，性极温和，于…于安养有益。”
“有劳水神费心。”润玉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霄儿的饮食丹药，自有朕亲自照料，太医院众仙卿亦会精心调配。水神掌管天下水脉，事务繁忙，不必总为这些小事劳神。”
话语听起来是体恤臣子，实则是在明确地划清界限：林霄的一切，由我负责，你，越界了。
洛霖的手指在袖中猛地收紧。小事？对他而言，关乎林霄的一切，都是天大的事！
“能为陛下与娘娘分忧，是臣的本分。”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恭敬地行礼。
“你的本分是治理水族，协理四海。”润玉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将他彻底隔绝在外，“退下吧。”
“……是。臣告退。”洛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再次行礼后，转身离去。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冰冷与僵直。
走出璇霄丹阙，洛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汉白玉廊柱上！强大的神力控制得极好，未损廊柱分毫，但那无声的震动却显示出他内心滔天的怒火与不甘。
润玉！你竟如此！ 他在心中疯狂嘶吼。默许？好一个默许！你默许的，不过是我像一个可怜虫一样远远看着！默许我献上东西，却连靠近他一步都不允许！连碰触一下都不行！连我的关心，你都要一一过滤，彻底隔绝！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戏耍的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他以为的默许，原来只是润玉画下的一个牢笼，让他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永远被排除在那份亲密之外。
而暖阁内，洛霖离去后，林霄似乎被那细微的动静扰了清梦，不满地哼哼唧唧起来，在润玉怀里扭动：“唔……吵……”
“没事了，没事了，讨厌的人走了。”润玉立刻放下奏章，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低头亲吻他的额头、鼻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乖，继续睡，为夫抱着你。”
“嗯……”林霄迷迷糊糊地应着，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润玉的衣襟，玄色龙尾也本能地将润玉的银尾缠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和满足感。他如今孕期反应特殊，对润玉的气息和触碰有着近乎本能的、极强的依赖和渴求，撒娇卖萌耍赖是家常便饭，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半分疏离。
润玉爱极了他这副全然依赖、娇气粘人的模样，心中被巨大的幸福与满足填满，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水神火神，只想把怀里这人宠上天。
霄儿，我的霄儿…… 他在心中低语，龙尾将林霄缠绕得更紧，仿佛筑起一座绝对甜蜜的堡垒。谁也分不走你，谁也别想打扰我们。
而离开的洛霖，站在云端，回望那巍峨华丽的璇霄丹阙，眼中最后一丝温润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阴鸷与疯狂。
润玉，你不让碰，我便不能碰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彻底隔绝我？休想！霄儿的心软，便是我的突破口！这孩子……既然也有霄儿的血脉，那便也有我的一份！我绝不会放弃！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得不认！
暗流在平静的湖面下愈发汹涌。润玉的守护甜蜜而坚定，而洛霖的偏执，在一次次碰壁后，正朝着更加极端、更加不择手段的方向，悄然滋长。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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