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
从污浊黑暗的河水中猛然扎出半个身体,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浓重水腥味的空气,墨玄感觉自己像是被拖上岸的死鱼,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后背那三道爪痕浸透了冰冷的河水,伤口边缘的蚀灭灰烬在与河水接触后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活了某种可怕的活性,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和衰败感,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霍远山的状态比他更糟。老矿工大口大口地呛咳着污浊的河水,枯瘦佝偻的身体靠在滑溜溜的石阶上,剧烈地抽搐着。左臂被腐食盲蟒撕咬出的伤口血肉模糊,边缘泛着不祥的灰败颜色,显然也受到了湮灭侵蚀。那张布满泥污和血渍的老脸扭曲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溶洞深处那座高踞残破莲座上的巨大古老雕像,以及周围环绕的、宛如凝固的死亡潮水般的无面石像群!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一种……近乎本能般的深深畏惧。
灰白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雾霭,无声地覆盖着这片死寂的巨大空间。它来自于穹顶和墙壁上密布的、某种半透明的暗色晶簇,散发着冰冷、恒定、不带任何生气的“伪光”。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万年尘埃、金属锈蚀和某种极其古老、已经凝固了的血腥混杂的奇特气味,令人作呕。
墨玄挣扎着转动脖颈,灰烬视界的能力早已在河水中彻底熄灭,只能凭借肉眼艰难地打量四周。
石阶下的“浅水潭”面积广阔,死水一潭,深不见底,其灰暗的水面下隐约可见庞大扭曲的建筑残骸轮廓,像是被整个拖入水底的古老城池一角。正对着他们出水台阶的,是那片布满残破石雕的巨大石台。石台中心,那座唯一的、高踞莲座之上的巨大古老雕像格外显眼。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古旧的青铜色泽,在灰白冷光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造型并非神佛,而是一尊风格极其诡异、充满压迫感的……**人形披甲雕像**!它身形异常魁梧雄壮,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铠甲样式古拙,充满了扭曲的锐角和尖刺,如同张开的金属刺猬。头盔完全遮住了面孔,只有头盔眼缝的位置一片深邃,仿佛两个通往虚无的深渊。整座雕像散发着一种亘古长存、俯瞰蝼蚁般的绝对冷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寂灭**气息。仿佛时间在此凝固了千万年。
而环绕在它座下的那数百具姿态扭曲怪诞、如同挣扎哀嚎的跪拜人形石雕(无面,仅有模糊躯干),更是将这种死寂的恐怖推到了极致!它们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黑暗的边缘,如同拱卫着死亡王座的、被永久石化的亡灵军团!
“这……这是……‘古烬残庙’……”霍远山喘息着,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恐惧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霍…霍老鬼年轻时…掉进去的那种鬼地方……比暗蚀孔…邪门…百倍!”他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显然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重压同时折磨着他。
古烬残庙?墨玄心头剧震!霍老鬼就是进了这种地方才变成瘸子,变得神神叨叨?他拼命回忆父亲和矿工们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
“必须……离开…水潭边!”霍远山挣扎着试图爬起身,左臂的伤口让他身体猛地一歪,疼得他龇牙咧嘴,豆大的冷汗瞬间浸湿额角,“这水……有东西…那些腐食盲蟒就是哨兵…还有更狠的……水里的守墓兽……随时……”
话音未落!
哗啦!
离他们出水位置十几米外的水潭深处,距离石台边缘稍近的水域,毫无预兆地翻涌起一股异常剧烈的巨大水花!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黑影如同潜伏的史前巨鳄,猛地破开水面,显露出冰山一角!
那是一个何等怪诞恐怖的轮廓啊!
巨大的、覆盖着层层叠叠深褐色角质甲壳的头颅!头颅正中央,一只冰冷的、闪烁着非金非石幽光的巨大独眼骤然睁开!眼球转动间没有丝毫感情,只有纯粹的、凝固般的冰冷!更恐怖的是它头颅两侧裂开数条缝隙,从中伸出数条巨大的、如同巨蟒和章鱼触手融合般的、布满细密骨刺环和蠕状吸盘的狰狞触腕!其中一条最为粗壮的触腕正卷着半具已经残缺、腐烂过半的巨型鱼怪尸体!
浓烈的腐败腥臭瞬间弥漫开来!
**深潭守墓者!独眼恐螅!**
它那庞大的身躯大部分还隐没在灰暗浑浊的水下,但那仅仅显露在水面上的部分,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巨大头颅和狰狞的触腕,以及那没有丝毫生命情感的绝对冰冷眼瞳,已经足够让所有生灵感到窒息和绝望!它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浅水区,最后……落在了狼狈爬在石阶上的墨玄和霍远山身上!
冰冷!凝固!如同死神在点名!
“操!”霍远山的声音瞬间变了调!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尖叫!“快跑!!上石台!!”他猛地从石阶上弹起,也顾不得左臂的剧痛,枯瘦的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抓住墨玄背后的腰带(避开了伤口),如同拖拽麻袋一样,连滚带爬地就拖着他朝着连接巨大石台的那片倾斜陡峭的……**碎石坡**扑去!
动作狼狈不堪,但速度却是拼尽老命的极限!
哗啦啦!轰隆!
独眼恐螅显然发现了这新鲜的血食!那颗冰冷的独眼幽光一闪!一条粗如水桶、布满了蠕状吸盘和森白骨刺的巨大触腕!如同从地狱深渊投射出的死亡锁链,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声!瞬间破开水面!卷起滔天灰暗的浊浪!目标精准无比!直扑连滚带爬的两人!那威势,足以将精钢矿车都瞬间绞成麻花!
“呃啊!”后背被碎石狠狠硌了一下,剧痛让墨玄闷哼一声。冰冷坚硬的碎石硌得他浑身剧痛,伤口更是被撕裂般火辣辣地疼。他被霍远山拖着,几乎是贴着地面在碎石坡上爬行!碎石锋利,刮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道道血痕。视野剧烈颠簸,只能看到头顶那片诡异灰白的光线和后方那道越来越近、带着腥风死气的巨大阴影!
跑?根本跑不掉!速度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只要一秒,那触腕就能将他们卷成肉酱!
死亡!再一次如此真切地扼住了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那带着骨刺吸盘的巨大触腕距离两人后背已不足三丈!
异变!毫无征兆地在墨玄身体内部爆发了!
嗡!
一种冰冷刺骨、却又带着极致暴虐狂躁气息的……**灼烧感**!猛地从他左手腕根处那与“烬骸”融为一体的位置……**炸开**!
不是先前那种冰凉的、带着饥饿的感知。
而是……一种仿佛沉睡的远古凶兽被蝼蚁惊扰了安眠、被低贱的食物冒犯了威严而陡然爆发的……**极致暴怒**!
“蝼……蚁……安……敢……惊……扰!”
“……血……食……威……压……烬……灭……尔……等!”
混乱!暴戾!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意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墨玄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带着纯粹毁灭性质的冰冷力量,从盘踞在墨玄手腕上的“烬骸”中瞬间抽离出来!并非释放强大的攻击,更像是一道带着至高无上意志的……**律令**!
就在这股无形律令释放的刹那!
噗!!!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破水而来、带着死亡阴影、距离撕碎两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巨大狰狞触腕,其布满蠕状吸盘和骨刺的尖端,在离墨玄后心不足两尺的空中……**猛地顿住**!
不是被阻挡!更像是……**凝固**在了空间里!
它狰狞的动作瞬间僵硬,所有蠕动的吸盘和森白的骨刺都仿佛在同一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其本体搅动的狂猛水浪都仿佛瞬间定格!那只冰冷的独眼恐螅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如同见到至高天敌般的……**纯粹恐惧和茫然**!它的动作僵住了,像是灵魂在瞬间被剥夺!
虽然这凝固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甚至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但——足够了!
噗通!噗通!
霍远山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用尽吃奶的力气、甚至榨干了骨髓里最后的潜能,拖着墨玄,借着那陡峭的坡度,连滚带爬地、无比狼狈地滚上了巨大石台坚实冰冷的平台表面!
轰隆!!!
就在他们身体离开碎石坡、扑上石台边缘的瞬间!
身后那片被强行凝固的水域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撕开!巨大的能量反噬爆开!那条恐怖的触腕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恶龙,带着比先前更加疯狂暴虐的怒吼(无声的,只有水流被极致挤压炸开的冲击波),狠狠抽打在碎石坡边缘!
轰隆——!!!
乱石穿空!烟尘弥漫!碎石坡边缘被抽得崩塌了一大片!无数碎石如同暴雨般被卷入水潭!巨大的冲击波将墨玄和霍远山直接掀飞出去几米远,重重摔在布满尘埃的石台地面上!
“咳咳…咳…”墨玄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摔移位了,喉咙一甜,一股腥咸的味道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不能浪费一丝气血)。他挣扎着抬起头。
石台边缘,烟尘稍散。
那头庞大的独眼恐螅没有再次发动攻击。它巨大的头颅重新沉入深潭水下,只剩下那双冰冷的巨眼还露在水面之上,幽深死寂,死死地“钉”在石台边缘墨玄和霍远山的身上!
这一次,那冰冷的眼神中,除了残存的暴虐,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甚至有一丝……**惊疑不定**?
它似乎……不敢踏上这片被石像占据的石台?!
墨玄的心脏在狂跳!后背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冲击和摔倒再次裂开,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几乎绷断的神经。但他此刻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手腕!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那盘踞着、如同烙印在骨肉上的黑色“烬骸”。它似乎……更加贴合了?!冰冷的感觉更加清晰!此刻它并没有散发威压,只是如同耗尽力气般,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和虚弱。只有中心那针眼大的、如同心脏般细微跳动的暗红光点,依旧保持着极其微弱、几乎熄灭的频率……
刚才那一下……是它?!它……救了我?!
这个念头让墨玄感到一股冰凉的麻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小墨头子…咳咳…那…那水怪…好像…不敢上来?”霍远山咳着血沫和灰尘,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石雕基座,脸上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惨白。他那双惊惧未消的老眼先是恐惧地扫了一眼深潭中那双冰冷的巨眼,随即艰难地转向墨玄,眼神极其复杂地落在了墨玄那明显异常的左手腕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后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仿佛在看某种无法理解的怪物的……恐惧?!
但他毕竟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摸爬滚打的老矿工,瞬间压下了所有惊疑,挣扎着指向石台后方,“别……别管了!趁……趁它忌惮…快!离开这鬼石台!去…去那后面!石台尽头…后面好像…有个口子!”
墨玄顺着霍远山的手指方向看去。
在数百具姿态扭曲的无面跪拜石雕簇拥下,石台的尽头,靠近那尊巨大古老披甲雕像巨大莲座基座的背后,那被灰白冷光勉强照亮的尽头阴影里……似乎真的有一道……**极其狭窄、如同在巨石上裂开的一道缝隙般的……天然通道**?
那缝隙不过半人多宽,黑黢黢的,看不清深浅,更不知通向哪里。但在这绝望之地,那就是唯一的……**生门**!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再次点燃。
但就在这时!
墨玄还没来得及挪动身体——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下……那冰冷坚硬的石台地面深处……传来!
不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某种极其古老、极其沉重、如同死去的星辰核心再次搏动般的……**意念震颤**!
这股震颤瞬间穿过石层,直接透过冰冷的岩石,贯穿墨玄接触地面的皮肤,狠狠撞入他的识海!
灰烬视界虽然熄灭,但一种更深层、更原始的感知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念震颤……**强行**……唤醒了!
墨玄的意识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摁入了冰冷的石层深处!
映入他意识“视野”的,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
如同亿万生物被点燃后残留的灰烬组成的海洋!
在这片浩瀚死寂的灰烬海洋的核心……在无数扭曲挣扎的灰烬轨迹如同海潮般拱卫的正中央……他“看”到了那尊高踞莲座之上的巨大披甲雕像!
在灰烬视界的感知中,它不再是冰冷的青铜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如墨、凝固了亿万年绝望与死寂的……**灰烬内核**!
它根本不是一座雕像!
它是一个……**活着的……节点**!
一个被强行钉在此处、用来锚定整个残庙空间与灰烬海洋联系、维系此处寂灭枯槁“不朽”的……**古老坟冢与能量节点**!那些环绕它的无面石雕,并非简单的雕塑,它们是……被剥夺了时间与存在、被永久束缚在此地提供“寂灭”燃料的……**灵魂灰烬的凝固塑像**!!!
更让墨玄灵魂冻结的是——
在那庞大灰烬节点核心的“胸膛”位置!
一股极其沉滞、极其古老、仿佛被亿万年的绝望和死寂层层包裹、陷入了无尽沉眠的……**恐怖意志**……
似乎……因为刚才独眼恐螅的攻击和烬骸释放的微弱“威压律令”的惊扰……
被动的……泛起了……
一丝……**极其细微、细微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涟漪**?!
如同沉睡的地狱火山,因渺小飞鸟的停驻而……在深不可测的地壳最底层……**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
“呃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被亿万亡魂哀嚎塞满灵魂般的尖锐刺痛和冰冷寂灭感,如同亿万钢针瞬间穿透了墨玄的太阳穴!他抱住头颅,猛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痛苦到变形的嘶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感觉,比后背的伤口更让人绝望!
这根本不是什么庇护所!这整个石台!整个溶洞遗迹!都他妈的是某个古老恐怖存在的一部分!是它巨大的……**坟茔**和……**囚笼**?!
那一点涟漪就是死亡的号角!
“……快……逃……”墨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带着血沫的、颤抖破碎的音节。
霍远山被墨玄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浑身一哆嗦!他不知道墨玄看到了什么,但那声音里的恐惧和痛苦如此真切!他猛地回头看向深潭方向——
那双冰冷的巨大独眼,依旧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
而石台尽头的狭窄裂缝……如同通往未知地狱的最后一线生天!
没有时间思考!老矿工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撑住!”霍远山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将蜷缩在地上抽搐的墨玄强行拽起,扛在自己的右肩上!也顾不上什么左臂的伤口了!整个人如同垂死挣扎的老牛,拖着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墨玄,朝着石台尽头那道狭窄的缝隙,发出了最后的、亡命的……冲刺!
脚下是冰冷的、禁锢着无数灰烬亡灵的祭台,身后是深潭中那双冰冷的死亡凝视,前方……是未知的、可能瞬间关闭的……空间裂隙!
轰隆隆——!
就在他们亡命冲向裂缝、距离那道黑暗缝隙只有十几步之遥时!
整个巨大的溶洞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中了核心!
猛地……**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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