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西境德尔加城被一层血色薄雾笼罩，残破的城墙上挂着凝固的血渍。广场中央，残缺的躯体覆盖着扎哈木王朝最后的猩红斗篷，那件绣着金鹰的王室战袍如今只剩上半截，随着夜风轻轻起伏。
库勒台吉单膝跪在遗体前，骨节发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斗篷上的金线刺绣。他身后的三万民众寂静无声，只有压抑的抽泣在晨风中飘散。
“我们用了整整老一代绝症者的生命才熬过天灾。”库勒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铠甲在摩擦，“可现在，短短十四天……”
达纳虎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这个浑身浴血的百夫长拖着断裂的长矛走来，铁靴踏在染血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台吉，东墙又陷落了一段。”达纳虎扯下破损的头盔，露出一张被兽爪撕裂的脸，“那些怪物...它们学会用尸体搭成阶梯了。”
库勒缓缓起身，猩红斗篷在他手中攥紧。当他转身时，达纳虎看见这位老台吉左眼上新增的伤疤正在渗血。
“收割完成了吗？”库勒问。
“最后一批麦穗今晨入仓。”达纳虎啐出一口血水，“但我们损失了七十个护卫。那些畜生...它们专挑搬运粮食的人下手。”
远处突然响起警钟。城墙方向腾起浓烟，隐约传来兽类的嘶吼与士兵的惨叫。
库勒突然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南方：“黎明之前，必须启程。”
“可是殿下的遗骸...”达纳虎望向那具残缺的躯体。
“扎哒尔都殿下用生命为我们争取了最后的时间。”库勒的声音突然提高，在广场上空回荡，“他要我们活下去！要扎哈木的名字继续在这片土地上回响！”
一个传令兵踉跄跑来：“台吉！北门...北门失守了！”
浓烟中开始出现扭曲的身影。那些异兽有着镰刀般的獠牙和蛇的鳞片，八条蜘蛛般的腿在石墙上爬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其中一只突然冲破防线，利爪直取库勒后背。
达纳虎的能量暴转，长矛如闪电般掷出。异兽被钉在地上挣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更多的怪物正在翻越城墙，它们磷火般的眼睛在晨雾中连成一片。
“带民众从南门走！”库勒斩断一只异兽的前肢，腥臭的血液喷溅在他脸上，“我和亲卫队断后！”
达纳虎抓住库勒的手臂：“没有你，我们到不了南方！”
“正因为要到达南方，我才必须留下！”库勒扯下腰间的王室印信塞到达纳虎手中，压低声音，“记住，突破洛谷关，往南走。逃的越远越好。”
城墙轰然倒塌的一段，烟尘中涌现更多扭曲的身影。库勒猛地推开达纳虎，举起染血的长剑：“扎哈木的儿女们！跟随达纳虎将军南下！今日的每一滴血，都将化作明日重建家园的基石！”
民众开始向南移动，哭喊声与祈祷声交织。达纳虎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残躯旁的库勒，台吉已经重新戴好头盔，带着一百多名亲兵组成盾墙。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达纳虎在马上回头，看见库勒的旗帜仍在怪物群中飘扬，直到一支獠牙穿透了台吉的板甲。
南迁的队伍沉默地走进晨雾。达纳虎攥紧手中的印信，听见身后德尔加城最后的城墙倒塌的声音。
纳达虎勒住战马，回头望去。
曾经雄踞西北的扎哈木王朝，如今只剩下眼前这片在寒风中蹒跚前行的三万难民。队伍像一条垂死的长蛇，在泥泞的土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婴儿的啼哭被母亲用力捂在胸前，老人们空洞的眼睛望向南方——那个他们一无所知的方向。
“我们能南逃到哪里才是尽头？”纳达虎喃喃自语，铁手套在缰绳上捏得发白。
就在四个月前，他们刚刚开辟出新的田地，麦苗破土而出，带来了第一缕希望。可那些怪物来了——它们从北方的阴影中涌出，撕碎了所有的生机。
“这些该死的怪物究竟是哪里来的？”纳达虎一拳捶在马鞍上，战马不安地踏着步子，“掠食者变异了吗？为何天灾对它们毫无影响？”
他亲眼看见这些怪物夺走人类的生命，它们撕碎村庄，吞噬一切活物，仿佛人类不过是...口粮。
正当他陷入这绝望的沉思时，北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战马冲破晨雾，像从地狱归来的幽灵。马背上的骑士伏低身体，铠甲破碎，鲜血沿着马腹滴落成线。当他看见难民队伍时，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突然从马鞍上滑落——
“接住他！”纳达虎策马冲去。
太迟了。骑士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淤泥。他的眼睛还望着南方的天空，却已没了呼吸。
而那匹忠诚的战马停下脚步，疲惫地低下头。这时纳达虎才看见，马鞍后用绳索固定着一个人——库勒台吉，北方最后的台吉。
“他还活着！”纳达虎的手探到微弱的鼻息，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快叫巫医！快叫萨满来！”
人群慌忙让开道路，披着兽袍的老萨满快步走来。他枯瘦的手指轻触库勒台吉冰冷的额头，然后解开染血的战袍。伤口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的黑色。
“这伤...不是寻常兵器所致。”萨满的声音低沉，“是那些怪物的爪子。”
“能救吗？”纳达虎急切地问。
萨满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骨铃和药草。他跪在雪地中，双手按在库勒台吉的胸口，开始吟唱古老的咒文。奇妙的是，他枯瘦的手掌渐渐泛起微光，那光芒如同温暖的流水，缓缓渗入库勒台吉的伤口。
纳达虎屏住呼吸。他听说过能量生命转换的医疗技能——萨满能够以天地能量为代价，唤醒垂死者。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
随着光芒流动，萨满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库勒台吉的呼吸却渐渐有力。突然，伤者的手指微微抽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活了...”人群中传出压抑的惊呼。
萨满摇晃着身体，被纳达虎及时扶住。“他需要休息，我也一样。”
库勒虚弱的呼喊：”继续走，不要停下，把我放车上躺一会就行，要是被怪物们追上，那扎哈木就此在这世界上消亡，那些怪物除了屠戮，似乎没有啃食，它们需要的是我们的血肉，甚至有活人也被掳走。他们数量定然庞大，我们必须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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