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顾衡那只已然温暖、与常人无异的大手，苏妩脚步轻快地走在返回公寓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本就密不可分。顾衡，不，现在或许该称他为更完整的“顾衡”，安静地走在她身侧，那双深邃的红眸不再空洞，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温柔和全然的专注，只倒映着她一人。
回到他们位于顶楼的“家”，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暂时隔绝。苏妩从空间里找出一个还能用的便携式dVd播放器和一些老电影光盘——这是她在之前扫货时顺手收的，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她拉着顾衡在沙发上坐下，像往常一样窝进他怀里。只是这一次，背后的胸膛不再是冰冷的，而是传来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体温。顾衡自然而然地环住她，下颌轻抵她的发顶。
屏幕上播放着一部老旧的喜剧片，但两人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上面。苏妩拿着遥控器随意切换着频道，大多数都是雪花，直到切换到一个似乎还在运作的紧急广播频段。
“……重复，这里是G市曙光基地……我们位于原G市中心体育场……基地拥有完善的防御工事和基本生存保障……所有幸存者，特别是拥有异能的同胞，欢迎前来……异能者将获得食物配给和相对安全的住所，但需要承担相应的物资搜寻和基地防御任务……”
广播里的声音冷静而带着一丝疲惫，却传递着末世中难得的信息和秩序。
苏妩听着，眼神微动，却没有说话。她感觉到顾衡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看完这短暂的广播，苏妩沉默了片刻，忽然按下了暂停键，屏幕定格在一片雪花上。
她从他怀里转过身，跪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他。双手抬起，轻轻地捧住了顾衡那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双狐狸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关切，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衡……”她唤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
顾衡红眸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话。
苏妩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
“你……想恢复成真正的人类吗？”
“还是……”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温热的脸颊，目光深深望入他猩红的眼底，
“就这样，做一个独一无二的……丧尸？”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恢复成人，意味着他将彻底摆脱“丧尸”的身份，能够完全融入可能重建的人类社会，不必再以晶核为食，不必再背负着“非我族类”的潜在风险。
但同样，也可能意味着他会失去现在作为丧尸王的强大力量和一些特殊能力。
而保持现状，他依旧是站在众生顶端的王，拥有凌驾于普通异能者和丧尸之上的实力，可以更好地保护她。但“丧尸”这个标签，在人类主导的世界里，注定会带来无数的麻烦、恐惧和排斥，甚至……来自“同类”（人类）的猎杀。
苏妩想知道他的想法。
她捧着他的脸，不放过他眼中任何一丝情绪变化，轻轻补充道：“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陪着你。你去基地，我就陪你一起去。你想留在外面，我就陪你浪迹天涯。我只是想知道……你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回归人类的身份与秩序？
还是拥抱这份强大的、与众不同的非人本质？
她把选择权，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顾衡静静地听着，红眸中波澜涌动。他感受着脸上她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支持。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覆盖住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将那温暖紧紧按在自己皮肤上。
他沉默着，仿佛在审视自己的内心，在权衡那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苏妩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王，做出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抉择。
顾衡的回答来得有些慢，带着初学言语者的生涩和停顿，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掏出来的一般，沉重而真挚。
他猩红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苏妩，覆盖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微微用力，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妩……妩……”他先是本能地唤了她的名字，仿佛这是他能量的源泉，然后才努力组织着语言，断断续续却清晰地说道：
“我……想……陪着你。”
“一直……一直。”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搜寻更准确的词汇来表达那复杂的情感和考量。
“这个……世界……没有……和平。”他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墙壁，看到了外界的血腥与混乱，“人类……基地，也……不安全。”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苏妩脸上，那猩红深处闪烁着智慧与冷静的光芒，不再仅仅是被本能驱使的丧尸王，而是找回了科学研究者顾衡的理智与远见。
“我……这个样子，”他指了指自己如今与人类无异，却依旧保留着红眸的身体，“力量……可以……保护你。”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等我……再……升级。”
“我……去研究……恢复……人类的……药剂。”
他的话语虽然磕绊，但逻辑清晰，目标明确。他没有选择立刻回归可能充满不确定性和潜在危险的人类社会，也没有安于现状只做强大的丧尸王。
他选择了一条更艰难，却能将未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路——利用他作为顶尖科学家和丧尸王独特视角与资源的能力，亲自去研究和解决“丧尸化”的问题！
最后，他几乎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看着苏妩，笨拙却无比深情地问：
“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没有选择单纯的“是”或“否”，而是给出了一个属于“顾衡”的、充满了责任感和远见的答案。他要强大到足以在任何环境下守护她，同时也要亲手为他们创造一个能够真正“一直在一起”的未来，一个不必隐藏、不必被排斥的未来。
苏妩听着他磕磕绊绊却掷地有声的告白与承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原本以为会得到一个简单的倾向性选择，却没想到，他思考得如此深远，将她的安危、他们的未来，都细细密密地规划了进去。
他不是不想做人，而是想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堂堂正正地、以人类的身份和她站在一起！
他甚至想凭借一己之力，去挑战这个末世最根本的难题！
巨大的感动和澎湃的爱意瞬间淹没了苏妩。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水汽氤氲了视线，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幸福的笑容。
“好！”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响亮和坚定，“我们一起！你研究药剂，我帮你收集材料，保护你！我们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要融进他的骨血里。
“顾衡……你怎么这么好……”她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语气里满是骄傲和爱恋。
顾衡紧紧地回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和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他心中那片因末世和变异而产生的冰冷荒原，终于彻底被温暖的阳光覆盖。
他低下头，生涩地亲吻她的发顶，红眸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与坚定。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相拥的两人披上金色的光晕。他们或许前路依旧漫长，充满了未知的挑战，但此刻，两颗心紧密相连，拥有了共同的目标和坚定的信念。
顾衡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那力道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又蕴含着对未来的无限笃定。他温暖的下颌蹭着她柔软的发顶，胸腔因为初学不久的言语而微微震动，声音低沉沙哑，却如同最醇厚的誓言，一字一句，缓缓流淌在苏妩的耳畔：
“妩妩……不怕。”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更连贯，每一个音节都倾注着全部的心意。
“有我……在。”
“以后……都有我。”
“保护你……陪着你……研究……在一起……”
他将她稍稍推开一点，足以让他那双深邃的红眸能清晰地映照出她的模样。那里面不再有半分丧尸的暴戾与空洞，只有如海般深沉、如火焰般炽热的爱意与承诺。他抬起手，指腹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湿意，动作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却无比温柔。
“我的……妩妩。”他再次强调，仿佛这个称呼本身就具有无穷的力量，“我的……命。”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认知。对他而言，苏妩早已不仅仅是他存在的意义，更是他超越生死界限后，重新找回的、比生命本身更重要的瑰宝。他的生命因她而重启，未来的道路因她而清晰。
苏妩仰着头，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听着这世上最动听、最朴拙却也最真挚的情话，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反复搔刮，又像是被温热的泉水彻底包裹。她不需要再问任何问题了，他的答案，早已融入这紧紧相拥的体温，融入这磕磕绊绊却重若千钧的誓言里。
她破涕为笑，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用力地点着头，声音闷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满溢的幸福：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你的。”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顾衡满足地喟叹一声，再次收拢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仿佛要将彼此融为一体。他低下头，冰凉的唇在她发间印下细密的吻，无声地诉说着同样的誓言。
窗外，末世的黑夜再次降临，危机潜伏。
窗内，灯光温暖，相拥的两人如同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舟船，拥有了彼此，便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和力量。
他不是选择了成为人类或者丧尸，他是选择了成为她的顾衡。
而她，欣然接受了他的全部，包括这份为她而规划的、充满挑战与希望的未来。
这一刻，只是苏妩与顾衡，只是相爱，与相守。
他们的故事，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书写属于他们自己的、永恒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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