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光刺眼得令人眩晕。李雪儿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飘到了天花板上，俯视着下面那个苍白脆弱的身体。她可以听到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医生和护士低声交谈的只言片语，还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放松点，很快就结束了。\"戴着口罩的医生说道，声音里透着职业性的冷漠。
李雪儿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张志明，他的表情复杂，既有关切又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但李雪儿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志明，我害怕...\"李雪儿的声音颤抖着。
\"别怕，雪儿，这是最好的选择。\"张志明轻声安慰，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们还没准备好，记得吗？等我们事业稳定了，结婚后，再要孩子也不迟。\"
麻醉药开始发挥作用，李雪儿的意识逐渐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某种诡异的笑声。她想尖叫，但药物已经夺走了她身体的控制权。
当李雪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病房里。窗外是阴沉的天空，仿佛随时会下雨。她的腹部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她刚才经历了什么。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张志明的身影。
\"你醒了？\"护士推门而入，手里拿着病历本，\"手术很顺利，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我男朋友呢？\"李雪儿的声音嘶哑。
\"他说有急事，先走了。\"护士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让我告诉你，晚上会来接你。\"
李雪儿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曾经有一个生命，现在却只剩下空虚和疼痛。
晚上七点，张志明终于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看起来疲惫不堪，西装皱巴巴的，领带也松开了。
\"抱歉，公司临时有事。\"他解释道，却没有走近病床，\"能走吗？我们回去吧。\"
回家的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李雪儿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红灯时，她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站在路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但当她想仔细看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你看到了吗？\"李雪儿抓住张志明的手臂。
\"看到什么？\"张志明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专心点，我在开车。\"
他们的公寓位于城郊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电梯年久失修，两人只能爬楼梯。李雪儿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张志明走得很快，丝毫没有等她或扶她的意思。
进门后，李雪儿直接走向卧室，瘫倒在床上。张志明则去了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我去洗个澡。\"他说道，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伴随着水声。
李雪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爬行，伴随着细微的、如同婴儿牙牙学语般的呢喃。
\"志明？\"她呼唤道，但浴室的水声仍在继续。
声音似乎来自床下。李雪儿鼓起勇气，慢慢俯身看向床底——黑暗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盯着她。
\"啊！\"她尖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撞到了床头柜，台灯应声倒地。
\"怎么了？\"张志明裹着浴巾冲进卧室，头发还在滴水。
\"床底下...有东西...\"李雪儿颤抖着指向床底。
张志明皱着眉头，弯腰查看：\"什么都没有，你太紧张了。\"他直起身，不耐烦地说，\"别胡思乱想，你需要休息。\"
李雪儿再次看向床底——确实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幻觉？但那双眼睛看起来那么真实...
那一夜，李雪儿辗转难眠。每当她快要睡着时，就会听到微弱的哭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她耳边。凌晨三点，她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去厨房倒水。
经过客厅时，她发现电视竟然开着，屏幕上是一片雪花，发出刺耳的噪音。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睡前关掉了电视。
正当她准备关掉电视时，雪花突然消失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一间婴儿房，摇篮在轻轻摇晃，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镜头慢慢拉近，摇篮里赫然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它转过头，对着镜头——也就是对着李雪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李雪儿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茶几。张志明闻声赶来，电视却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在播放深夜购物节目。
\"又怎么了？\"他疲惫地问。
\"电视...婴儿...\"李雪儿语无伦次。
张志明叹了口气：\"你需要看心理医生，明天我帮你预约。\"说完，他转身回了卧室，留下李雪儿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发抖。
第二天早晨，李雪儿醒来时，张志明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记得吃早餐，药在厨房柜子里。晚上见。\"
李雪儿机械地吃了点面包，吃了药。她决定收拾一下公寓，也许忙碌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可怕的幻觉。
当她整理张志明的书桌时，一个笔记本从抽屉里掉了出来。里面夹着几张照片——是张志明和一个陌生女人的亲密合影，日期就在上周。还有一张医院的预约单，上面写着\"李雪儿，人工流产手术\"。
李雪儿的手开始发抖。她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着张志明的一些想法：
\"必须说服她打掉孩子...不能影响我的晋升...林总说如果我单身，他女儿会考虑我...\"
\"她越来越烦人了，总是哭哭啼啼...等手术后就分手吧...\"
李雪儿感到一阵眩晕。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张志明从来没想过和她有未来，那个孩子只是他仕途上的绊脚石...
突然，笔记本从她手中飞了出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夺走。同时，浴室传来水龙头自动打开的声音，水流哗哗作响。
李雪儿颤抖着走向浴室，发现镜子上用鲜血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妈妈\"。
\"不...不...\"李雪儿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下水道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像是婴儿的笑声，又像是哭声。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一个稚嫩却充满怨恨的声音从下水道里传来，\"我那么冷...那么黑...\"
李雪儿尖叫着爬出浴室，抓起手机想给张志明打电话，却发现手机自动打开了一段视频——是手术室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一个血淋淋的小小身影从她体内被取出，那双没有眼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李雪儿从梦中惊醒，她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去浴室检查，那两个血字却真实的存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久，浴室镜子上的血字\"妈妈\"在李雪儿用颤抖的手擦去后，但又诡异地重新浮现。水龙头自动开合，下水道里不时传来婴儿的啜泣声。李雪儿已经三天没敢洗澡了，她蓬头垢面地蜷缩在客厅角落，而张志明则越来越频繁地晚归，甚至夜不归宿。
第四天晚上，雷雨交加。李雪儿缩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只为给黑暗的公寓带来一丝光亮。突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响起。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浑身湿透的张志明站在门外，脸色惨白如纸。
\"开门！雪儿，快开门！\"他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声音里充满恐惧。
李雪儿刚打开门锁，张志明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反手将门重重关上，还上了三道锁。
\"你怎么了？\"李雪儿问道，尽管她已经不再关心这个背叛者的死活。
张志明的眼睛布满血丝，他抓住李雪儿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它跟着我...那个孩子...它一直跟着我！\"
\"什么孩子？\"李雪儿挣脱他的钳制。
\"我们的孩子！\"张志明歇斯底里地喊道，\"它没死...或者说它死了但回来了！我在后视镜里看到它坐在后座...那么小...浑身是血...\"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客厅。在那短暂的光明中，李雪儿清楚地看到，在张志明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不足膝盖高的模糊身影。
雷声轰鸣，灯光闪烁了几下，熄灭了。黑暗中，李雪儿听到一个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发出的声音：\"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
\"滚开！\"张志明挥舞着手臂，跌跌撞撞地后退，\"不是我！是她！是她不想要你！\"他指着李雪儿，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地板开始渗出鲜血，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客厅中央。一个血淋淋的小手从血泊中伸出，抓住了张志明的脚踝。
\"啊！\"他尖叫着踢开那只小手，冲向卧室，\"我要杀了你！第二次！\"
李雪儿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看到血泊中慢慢升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婴儿，却长着一张老人的脸，皮肤青紫，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漆黑一片。它的肚子上还连着脐带，拖在身后像一条血红的尾巴。
\"妈妈...\"婴儿转向李雪儿，嘴角扭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突然说：\"我保护你...\"
李雪儿愣住了，几秒后终于崩溃，她跪倒在地，泪水决堤：\"对不起...对不起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婴儿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她的话。这时，卧室传来张志明的怒吼和东西砸碎的声音。
\"贱人！你和那个婊子林珊一样！\"张志明的声音从卧室传来，\"你们都想用孩子绑住我！我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林珊之前还有个叫苏雯的，她也怀了，我也让她打掉了！你们这些女人都一样贱！\"
李雪儿如遭雷击。原来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张志明根本就是个惯犯，专门欺骗女人感情，再逼迫她们堕胎。
婴儿鬼魂听到这些话，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它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快速爬向卧室，脐带在地板上拖出一道血痕。
\"不！别过来！\"张志明的尖叫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溺水般的咕噜声。
李雪儿鼓起勇气，踉跄着走向卧室。借着闪电的光芒，她看到张志明被无数条脐带缠绕着脖子，吊在了天花板的风扇上。他的眼睛凸出，舌头伸得老长，双腿还在微微抽搐。
而那个婴儿鬼魂，正站在床上，仰头看着垂死的张志明，发出咯咯的笑声。
又一道闪电照亮房间，李雪儿看到婴儿身边还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看起来大一些；另一个则更小，像是刚成形的胎儿。三个鬼魂一起看着张志明咽下最后一口气。
当张志明的身体终于不再动弹时，那两个陌生的鬼婴慢慢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李雪儿的孩子，缓缓转过身，向她爬来。
李雪儿没有逃跑。她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的孩子...妈妈在这里...\"
婴儿鬼魂停在她面前，仰起那张可怖又可怜的小脸。它伸出青紫的小手，似乎想要触摸李雪儿的脸，却在即将碰触时穿过了她的身体。
\"妈妈...\"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稚嫩，像是普通婴儿的呼唤，\"抱抱...\"
李雪儿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她试图拥抱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只抱住了一团冰冷的空气。
\"对不起...妈妈抱不到你...\"她泣不成声，\"妈妈爱你...真的爱你...\"
婴儿鬼魂歪着头看她，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它慢慢向后退去，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不！别走！\"李雪儿向前爬去，想要留住它，\"再让妈妈看看你...\"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雨幕。在阳光照进房间的那一刻，婴儿鬼魂对李雪儿露出了一个纯真的微笑，然后像晨雾一样消散了。
李雪儿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她失去了孩子，两次。第一次是出于无奈和欺骗，第二次则是永远的离别。
雨停了，阳光洒满房间。李雪儿看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张志明的尸体，心中竟没有一丝怜悯。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警察吗？\"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这里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
挂断电话后，李雪儿走到窗前，望着雨后清新的世界。她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轻声说道：\"妈妈会记得你...永远记得...\"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满足的叹息，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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