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焦桃酥在怀里发烫,像块刚出炉的铁。
我盯着那穿道袍的小孩,他嘴角还沾着渣子,眼神却不像七岁娃娃该有的。他坐在柜台上晃腿,木拐靠在一旁,三声清响的余韵还在砖缝里打转。
赵无锋突然咳了。
一口血喷在地上,不是红的,是蓝的。
那蓝光像活物般扭动,顺着裂缝爬了几寸,猛地腾空而起,凝聚成一道半透明人影——银发红绳,右眼嵌着碎琉璃,嘴角咧开,笑得像个讲到高潮的说书先生。
“你每世轮回,都选遗忘。”夜无痕的虚影浮在空中,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可这次,你的剑还记得。”
话音未落,苏红袖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她颈间玉坠裂了条缝,青纹如蛛网蔓延,裂口处缓缓渗出四个血字:“杀我者,陈无咎”。
我手指一紧。
这字迹……和师父写收养契约时的一模一样。
小孩仍坐在柜台,不动,不语,只静静看着我。
我没看他,也没看夜无痕。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里却默念起算盘声:咚、咚、咚——咚咚咚。
不是为了驱邪,是为了记账。
昨儿谁赊了三文钱买糖葫芦,今早司徒明又扣了我五分月例说是补墨锭,这些破事才最真实。
我抬手,归墟剑意自丹田冲出,七柄水晶剑在体内齐震,剑光如锁链缠向那团蓝光。夜无痕冷笑,挥手欲散,可剑意已封住他周身气机,蓝光剧烈抖动,像被钉在墙上的蝴蝶。
“你以为封得住?”他嘶笑,“你体内的记忆,哪一段是干净的?”
我懒得搭理他。
市井混久了,最懂怎么对付胡搅蛮缠的主顾——不讲理,就砸算盘。
我五指一掐,体内剑意猛收再放,七剑齐鸣,蓝光应声炸裂,碎片四溅,有一片直奔地窖方向,没入地面不见。
空气安静了一瞬。
小孩忽然甩出木拐,狠狠砸向夜无痕残影。
“砰”地一声,蓝光彻底溃散。
木拐落地,又是三声清响。
我盯着那断面露出的木质纹理,忽听一道声音从木头深处传出:
“别信任何记忆!”
那嗓音低沉刻板,带着点算账时特有的冷峻——是司徒明。
但我没动。
我右手缓缓按上归墟剑柄,七剑微震回应。
“若你是司徒明,”我盯着木腿断口,“那年卯时三刻,你为何多敲了两下算盘?”
没人回答。
小孩歪头看我,眼神忽然变了,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你在试探我,还是……”我冷笑,“有人在借你之口说话?”
话音刚落,地面裂了。
不是先前的砖缝,而是整片地板龟裂,一道星图缓缓升起,正是第183章烛泪显形时见过的那幅。它浮在半空,与残余蓝光共振,映出无数画面——
我站在万年前战场,七剑贯心,血染苍穹。
我斩断天河,持剑立于尸山之上,脚下是三百具带剑痕的妖族尸体。
我亲手将匕首刺入苏红袖心口,她笑着流泪:“你终于回来了。”
这些不是回忆,是刀子,一根根往识海里扎。
我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跳,耳膜像要炸开。可我知道不能闭眼——一旦认了这些画面,我就真成了别人写的剧本。
我左手一划,缺角铜钱在掌心割出一道血口。
疼。
疼就对了。
我低喝一声,七剑在体内逆转运行,剑意封锁识海,硬生生把那些灌入的记忆碎片逼成一股洪流,顺着经脉倒灌回归墟剑鞘!
刹那间,剑鞘爆出血色蓝光。
那光不散,反而凝成两个古篆——“永恒”。
光芒流转,像是时间被钉住了一角。
我喘了口气,单膝跪地,手撑地面。
额角冷汗滴落,砸在星图边缘。
星图微微一颤,画面停了。
但没完。
地窖入口处,那块由夜无痕残魂化成的石碑开始震动,碑面浮现新字:“新规第三条:记忆即命,当者自剖。”
我抬头看向小孩。
他还坐在柜台,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块桃酥。
“吃吗?”他递过来,笑眯眯的。
我没接。
“师父三年前留的,”他说,“你说要慢慢嚼。”
我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知不知道,”我抹了把嘴角血沫,“我最烦什么人?”
他眨眨眼。
“假货。”我说,“尤其是拿我师父当幌子的假货。”
我撑地起身,归墟剑嗡鸣不止,“永恒”二字在鞘上流转。七剑在体内重新排列,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蓄势待发。
小孩脸上的笑淡了些。
他慢慢放下桃酥,木拐轻轻一点地。
三声。
和司徒明叫醒我的时辰,一模一样。
可这一次,我没听见算盘响。
我盯着他耳朵上的缺角铜钱,忽然问:“你记得我第一次练剑,摔了多少跤?”
他愣了一下。
“十八次。”我替他答,“你当时说‘蠢材’,转身就走。可半夜我起来撒尿,看见你在院里,一遍遍重演那套剑招,生怕我学不会。”
小孩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他。”我握紧剑柄,“师父从不回头看。”
他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那你告诉我,”他歪头,“你为什么总在雨天梦见乱葬岗?”
我脑中轰地一声。
那地方……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可就在这一瞬,归墟剑鞘上的“永恒”突然一闪,一道血线自剑柄窜出,直奔我左耳铜钱!
铜钱剧烈震颤,发出一声脆响——
像极了当年老道士用戒尺敲我脑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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