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通道幽深而冰冷，空气里弥漫着高强度电子设备运行产生的臭氧味，混合着金属和冷却液的生涩气息。这里的照明不再是均匀的柔光，而是间隔很远的、惨白色的应急灯，将通道切割成一段段光与暗的囚笼。那规律的“咔哒”声在封闭空间里产生回响，来源难辨，仿佛无处不在，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杨博士显得异常紧张，每到一个拐角都会先探头观察，确认安全后才示意林森快速通过。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与之前那个从容不迫的策反专家判若两人。
“水淼……她修改了‘清道夫’的核心指令集，”杨博士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它们现在不再区分入侵者和内部人员，只要生物特征或行为模式不符合她设定的‘纯净模板’，就会被标记为‘异常单元’，格杀勿论！李队长和他的一半安全部队，十分钟前已经在c区通道被……处理掉了。”
林森心中一凛。水淼的清洗果然已经开始，而且如此酷烈。他握紧了手中的“星火之钥”，这枚钥匙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我们为什么能安全通过这里？”林森提出疑问。按照杨博士的说法，他们两人显然都不在“纯净模板”之列。
“我暂时篡改了这条次级通道的监控识别参数，但支撑不了多久，主系统会很快发现异常并覆盖。”杨博士擦了擦汗，“而且，‘清道夫’有独立的运动传感器，我的权限影响不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通道拐角处，那“咔哒”声骤然变得清晰、响亮！一个“清道夫-处决型”的金属身影，闪烁着猩红的传感器光芒，猛地转了出来！它那条多接口的机械臂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闪烁着幽蓝电弧、显然是高压电击或者能量切割的武器！
“跑！”杨博士嘶吼一声，扭头就向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岔路冲去！
林森反应极快，紧随其后。身后的“清道夫”发出一种尖锐的电子蜂鸣，那是锁定目标的声音，金属足肢敲击地面，迅猛追来！
狭窄的岔路堆满了废弃的线缆和备用零件，严重阻碍了速度。林森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冰冷的杀意和能量武器蓄能时产生的空气电离的噼啪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跑在前面的杨博士猛地撞开一扇虚掩的、标记着“冷却液泵站-维护中”的铁门！
“进来！”
两人冲进泵站，杨博士用尽全力将铁门关上，并迅速用一根沉重的金属管卡死了门闩。几乎同时，“砰！”一声巨响，金属门剧烈震动，外面传来“清道夫”疯狂的撞击声和切割声！
泵站内空间不大，布满粗大的管道和阀门，轰鸣的机器噪音掩盖了部分门外的动静。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困住了。
“这条路不通了！”杨博士靠在墙上，大口喘息，脸上毫无血色，“外面那东西不干掉我们不会离开！”
林森快速打量这个泵站，寻找其他出路。他的目光落在房间另一端，一个需要权限才能开启的、通往更深区域的 elevator 上。旁边有一个控制台。
“那里能通往核心伺服器阵列？”林森指向 elevator。
“对！但需要7级以上权限才能启动！”杨博士绝望地摇头，“我的权限已经被水淼冻结了！”
林森没有犹豫，大步走到控制台前，将“星火之钥”贴近识别区。
控制台屏幕亮起：
【检测到主控密钥‘星火’。权限验证……】
【警告！权限状态：临时（冲突）。发起者：Shui miao。】
【请求被拒绝。最高权限用户‘Shui miao’已锁定此通道。】
果然不行！水淼早已料到他会使用钥匙，提前封死了这条路！
就在两人陷入绝境之时，林森的手环突然发出了一阵不同于警报的、规律的“滴滴”声。他低头看去，发现是Z给他的那个微型信号发射器，正在手环屏幕上一个独立的、极其隐蔽的角落里闪烁着一个绿色的信号强度标志！
Z在附近？还是她留下的某个设备在运作？
紧接着，手环接收到了一段极其简短、加密过的数据包，自动解密后，显示出一行代码和一张极其简略的结构图片段：
【bypass code: K-7|theta|override】
【图示：冷却液主循环管道，节点J-12，可直通伺服器阵列下层维护通道。】
是Z！她在外部试图协助！这段绕过代码和路径，是她或者说她的组织，之前渗透“彼岸”系统时留下的后门？
没有时间验证其真伪，这是唯一的希望！
林森立刻按照结构图指示，在泵站内寻找那个标记着“J-12”的节点。那是一个位于房间角落、连接着数根粗大管道的复杂阀门组。
“帮我找到手动超驰控制阀！按照这个代码操作！”林森将手环上的信息展示给杨博士。
杨博士看到代码和图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求生欲让他立刻行动起来。他熟悉这里的设备，很快在阀门组底部找到了一个隐藏的、需要特殊工具才能开启的检修面板。
“代码输入需要物理接口！”杨博士喊道，同时用力撬开面板，露出里面一个古老的、带有数字键盘的端口。
林森立刻上前，快速输入了那段绕过代码：K-7|theta|override。
“嘀——”一声长音，阀门组内部传来一阵液压装置运作的声响。巨大的主循环管道上，一个原本密封的、直径约半米的检修口，“嗤”地一声向内打开，露出里面黑暗的、充斥着冷却液刺鼻气味的管道空间！
“就是这里！快进去！”杨博士催促道。
管道内部光滑而冰冷，残留的冷却液让内壁十分湿滑。他们必须蜷缩着身体，在黑暗中向前爬行。身后泵站铁门被破坏的巨响已经传来，显然“清道夫”即将突破！
他们沿着管道爬行了数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垂直井，井壁有供维修人员攀爬的金属梯。根据结构图，爬上这个井，就能抵达伺服器阵列下层的维护通道。
林森率先向上爬去。杨博士紧随其后。
就在林森的手即将触碰到顶部出口的格栅时，下方突然传来杨博士一声短促的惊叫！
林森猛地低头，只见下方的黑暗中，杨博士的一只脚被从管道下方伸出来的一条金属触手般的辅助臂死死缠住！那触手来源于一台不知何时潜入管道的小型“清道夫”！它正试图将杨博士拖下去！
“林森！救我！”杨博士惊恐地挣扎着，脸色惨白。
林森立刻向下滑了几格，伸手去拉杨博士。但那条金属触手的力量极大，并且开始释放高压电流！杨博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痛苦的嘶吼。
“钥匙……拿去！”杨博士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用尽最后力气，将一个微小的、类似数据芯片的东西塞到林森手里，“这是……我私下备份的……原始计划日志……可能……有用……”
话音未落，那金属触手猛地向下一拽！
“不——！”
伴随着杨博士绝望的惨叫，他的身影瞬间被拖入了管道深处的黑暗之中，只有那凄厉的回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林森徒劳地伸着手，指尖只碰到冰冷的空气。他眼睁睁看着杨博士——这个亦敌亦友、在最后时刻试图反抗水淼的复杂角色——以如此突兀而惨烈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握紧了手中那枚还带着杨博士体温的数据芯片，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出口。
伺服器阵列就在上方，真相或许触手可及。
但代价，是又一条生命的消逝。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用力推开了头顶的格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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