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排水沟泥土紧贴着身体，带着一股腐烂叶子和湿土的腥气。日军摩托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近在咫尺，雪亮的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一样，不时从林枫他们藏身的沟渠上方扫过，每一次光线的掠过，都让人的心脏骤然缩紧。王小川趴在最前面，手指紧紧扣着步枪的护木，汗水从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孙老蔫则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公路上的动静。
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这队日军显然是在进行例行巡逻和路障检查，停留时间不确定。硬闯是自杀，原地等待则可能夜长梦多，万一对方决定下车搜索路边，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或者找到他们检查的规律。
他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孙老蔫，用极低的气音问：\"老蔫叔，他们检查有规律吗？\"
孙老蔫微微摇头，同样用气音回答：\"看不准，像是在等什么，或者收到了啥消息。\"
就在这时，公路上传来日军叽里呱啦的交谈声，语气似乎有些烦躁。一个士兵用手电筒朝公路另一侧的树林随意晃了晃。林枫心中一动，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王小川身边，凑到他耳边，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小川，看到对面那片灌木丛了吗？大概五十米外。你能不能弄出点动静，像野猪或者獾子钻过去的那种？要自然，不能太大，引他们过去看一眼就行。\"
王小川立刻明白了林枫的意图——制造一个自然的、来自另一侧的干扰。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地形和日军的位置，然后缓缓从腰间解下一条备用的绑腿布，又从地上摸索到几块小石子，用布条 loosely 地捆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一个日军士兵背对这边、另一束电筒光移开的空档，用巧劲将那个小布包朝着对面灌木丛的方向，贴着地面猛地甩了出去！
布包在空中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落在灌木丛边缘，发出\"沙啦\"一声轻响，紧接着，里面的石子滚动，又带起一阵窸窣声。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清晰。
\"嗯？\"公路上的日军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几束手电光齐刷刷地射向对面的灌木丛。一个军曹模样的人大声吆喝着，似乎派了两名士兵过去查看。
机会！就在日军注意力被吸引到对面的刹那，林枫低喝一声：\"快！过！\"
他率先如同猎豹般从排水沟中跃出，猫着腰，以最快的速度无声地冲过不到十米宽的公路。沈月兰紧随其后，虽然紧张，但步伐稳健。孙老蔫和另外两名战士也迅速跟上。王小川负责断后，他最后一个冲出排水沟，在踏上公路对面路基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日军士兵在灌木丛里拨弄的骂骂咧咧声。
小队成功穿越公路，立刻隐入对面的密林中，不敢停留，继续向深处潜行了好一段距离，直到完全听不到公路方向的任何声音，才敢停下来喘口气。每个人都大汗淋漓，既是因为奔跑，更是因为后怕。
\"刚才太险了……\"一名年轻战士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林参谋，你这法子真行！\"王小川看向林枫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林枫摆摆手，脸色依旧凝重：\"侥幸而已。敌人不是每次都会上当。接下来的路，要更加小心。\"
在孙老蔫的带领下，小队继续在黑夜的山林中跋涉。他们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烟的小路，专走野兽踩出的兽道或干脆自己开路。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啃几口冰冷的炒面。山林并不友好，荆棘划破了衣服和皮肤，湿滑的苔藓让人摔跤，夜间活动的虫兽也带来不少困扰。沈月兰的药箱派上了用场，处理着队员们被刮伤和蚊虫叮咬的伤口。
第三天夜里，他们遇到了一个更大的挑战——需要攀爬一段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这是绕过日军一个重要哨卡的唯一途径。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水，掉下去凶多吉少。
孙老蔫观察了很久，找到了一条看似可能的路线，但需要极高的技巧和勇气。\"我先上，固定绳索。\"孙老蔫说着，将步枪背好，嘴里叼着绳索，像一只灵巧的岩羊，利用岩石的缝隙和突出的树根，一点点向上攀爬。下面的人看得心惊胆战。终于，绳索从上面垂了下来。
林枫让沈月兰和携带重要材料的战士先上，自己和王小川断后。攀爬过程极其耗费体力，手指被粗糙的岩石磨破，手臂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但当所有人最终都成功登上崖顶，回头望着脚下那被甩在身后的险阻时，一种超越困难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就这样，昼伏夜出，跋山涉水，凭借着谨慎、智慧和一点点运气，小队艰难却坚定地向着目的地前进。他们目睹过被日军焚毁的村庄废墟，也得到过不知名的山区百姓偷偷塞过来的几个土豆。每一次化险为夷，都让队伍的凝聚力更强一分。王小川在实战中迅速成长，变得更加沉稳可靠；沈月兰的坚韧和细心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孙老蔫的经验更是成了队伍不可或缺的指南针。
然而，就在他们根据地图和孙老蔫的判断，认为已经穿越了最危险的敌占区，即将进入游击队活动相对频繁的区域时，却在一条山谷入口处，发现了异常情况：谷口设有简陋的工事，工事上飘着的，不是膏药旗，也不是青天白日旗，而是一面他们从未见过的、颜色晦暗的旗帜。几个穿着杂乱服装、手持武器的人影在工事后面晃动，警惕地打量着山谷外的方向。
\"是土匪？还是……别的什么队伍？\"王小川压低声音问。按照原计划，他们需要穿过这条山谷，这是通往分区方向的捷径。
林枫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眉头渐渐皱紧。那些人的举止不像正规军，但也缺乏土匪的散漫，带着一股诡异的纪律性。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武装力量，挡住了小队的去路。是敌是友？绕路需要多花费至少三天时间，而且未知风险更大；尝试接触？万一对方心怀叵测，后果不堪设想。在这即将看到希望的关头，他们再次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第三卷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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