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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的黑暗,粘稠、冰冷,仿佛沉入万丈海底,又像是被埋藏在九幽最深处。意识如同破碎的浮萍,在死寂的海洋中随波逐流,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永恒的沉沦与虚无。
痛……
难以形容的剧痛,并非来自肉身——那具身体似乎早已失去知觉——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穿透了意识的屏障,刺入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搅动、灼烧,带来令人疯狂的痛苦。与此同时,一股阴冷彻骨、带着浓郁血腥味的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残破的灵魂,不断炙烤、侵蚀,试图将最后一点自我意识也焚为灰烬。
炼魂血窟。
这便是玄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炼魂之地。万魂噬心,血焰焚身,并非虚言。
杨小天的意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焚烧中,勉强维系着一丝不灭的灵光。他“看”不到,“听”不到,只能“感觉”到那无休止的折磨。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永宁城的血色、父母的嘶吼、小妹无神的双眼、古妖战场赤鬼王那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眸子……如同走马灯般混乱闪现,又迅速被痛苦撕碎。
要放弃吗?
就这样沉沦,让灵魂在这血与火的折磨中彻底消散,化为赤鬼王力量的一部分?
不!
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念头,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座礁石,死死坚守在意识的最核心。
不能死!
仇未报!恩未还!同伴尚未脱险!这条命,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是逆玉选择了他,怎能就此放弃!
这顽强的意志,如同一点星火,在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摇曳,却始终不曾熄灭。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在那极致的痛苦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一点温凉的感觉,忽然自灵魂深处,那与肉身连接的某一点传来。
是……噬神玉!
即便肉身濒临崩溃,灵魂遭受酷刑,这枚与他性命交修的古玉,依旧顽强地维系着最后一丝联系。
那点温凉,如同滴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他破碎的意识中激起了涟漪。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嗡鸣,穿透了灵魂层面的痛苦阻隔,直接响彻在他那一点不灭的灵光之中。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亘古苍凉与包容气息的暖流,自噬神玉中缓缓流出,逆着那血焰的灼烧与万魂的撕扯,艰难地注入他残破的灵魂。
是混沌星殛的力量!
虽然微弱,但其本质层次极高。那肆虐的血焰与怨魂之力,在接触到这丝混沌气流时,竟如同冰雪遇阳,被悄无声息地中和、归寂了一部分!
痛苦,减轻了一丝!
虽然依旧是地狱般的煎熬,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让杨小天那近乎麻木的意识,重新捕捉到了一丝“感知”!
他立刻抓住这救命稻草,用尽全部残存的意志,引导着那丝混沌暖流,不再试图去对抗那无边的痛苦(那只会加速消耗),而是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以这丝混沌气流为核心,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修补、凝聚那破碎的灵魂碎片。
这是一个比当初在星辰本源之地引导光暗平衡更加凶险、更加艰难的过程。他的灵魂如同一个布满裂痕、即将彻底粉碎的瓷器,而混沌星殛便是那粘合剂,在血焰与万魂的不断破坏下,艰难地进行着修复。
毁灭与新生,在这灵魂层面残酷地拉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随着灵魂碎片被一点点凝聚,那源自噬神玉的混沌暖流似乎也壮大了一丝。杨小天对痛苦的承受力在增强,甚至开始能够更加清晰地“内视”自身的灵魂状态,以及……感知到周围环境的一些信息。
他“看”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血色腔体之中,四周墙壁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面孔构成。脚下是翻滚的、冒着气泡的暗红色血池,散发着腐蚀灵魂的恶臭。头顶,则垂落下一道道血色的火焰锁链,贯穿虚空,不断灼烧着被囚禁于此的无数灵魂光点,那些光点发出无声的哀嚎,最终黯淡、熄灭,化为精纯的魂力被这血窟吸收。
而他自身,也被数道粗大的血色锁链贯穿了虚化的魂体,承受着最核心的血焰煅烧。影刹和阴九的魂体就在他不远处,同样被锁链禁锢,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
必须尽快脱困!否则他们撑不了多久!
杨小天心中焦急,更加拼命地运转那微弱的混沌星殛,修复灵魂。他发现,在修复过程中,那些被血焰和怨魂之力侵蚀、本应污浊的灵魂碎片,在被混沌气流洗涤、重组后,竟然变得更加凝练、纯粹,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混沌的灰色光泽!
破而后立?!
这炼魂血窟的酷刑,在混沌星殛的干预下,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淬炼他灵魂的熔炉?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他不再仅仅满足于修复,开始尝试主动引导混沌星殛,去“捕捉”、“归寂”那些侵入魂体的血焰与怨魂之力,将其炼化,反哺自身灵魂!
过程依旧痛苦万分,如同刮骨疗毒,但效果却显而易见。他的灵魂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恢复着,并且变得更加坚韧,对周围血狱环境的抵抗力也在逐步增强。那新生的、带着混沌色泽的灵魂,仿佛对周围的冥死怨气有了一种天然的“抗性”。
同时,他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噬神玉的存在。玉身在他灵魂深处投射出一幅微型的、稳定的星图,那混沌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港湾,守护着他最后的真灵。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噬神玉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地“解析”、“记录”着这炼魂血窟的法则结构与能量运行模式。
就在他的灵魂修复超过三成,已然能够初步抵抗血焰灼烧,并开始尝试冲击魂体上的血色锁链时——
一股庞大、冰冷、充满贪婪与探究意味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刺入了这片血窟空间,精准地锁定了他!
赤鬼王!
他来了!
“竟然还没被炼化?反而……灵魂更加凝实了?”赤鬼王的神识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化为更加浓厚的兴趣与贪婪,“好!很好!你这具魂体,还有那混沌力量的秘密,本王要定了!”
话音未落,那贯穿杨小天魂体的血色锁链骤然收紧!更加狂暴的血色火焰如同火山喷发般自锁链中涌出,瞬间将杨小天刚刚凝聚的灵魂再次淹没!与此同时,一股更加霸道、旨在剥离记忆、搜魂索魄的恐怖力量,顺着锁链,狠狠冲入他的魂体!
“搜魂夺魄!”
赤鬼王竟是亲自出手,要强行掠夺他的一切!
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杨小天,再次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凶险的绝境!他的记忆、他的秘密、他的自我,都暴露在这位堪比化神的恐怖存在面前!
生死,只在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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