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在第三日夜间,如期而至。
狂风如同万千冤魂的哭嚎,席卷过野狼谷,卷起砂石,打得人脸颊生疼,营地的旗帜被扯得笔直,发出烈烈的咆哮。
赵昆站在指挥位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势,眼中精光暴涨。“天助我也!”他猛地一挥手,“传令!旋风炮阵地,换装火油罐、霰弹,目标谷内罗刹大营,覆盖射击!弩兵上前,封锁谷口,不许放走一个!”
“得令!”
命令层层传递,黑暗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迅速而无声地行动起来。
下一刻——
“轰!轰!轰!”
十门旋风炮同时发出了怒吼!这不是实心弹丸的沉闷撞击,而是无数浸满火油的陶罐和密集铁砂组成的死亡风暴!借着猛烈的西北风,火油罐被投射出远超平日的距离,如同陨石般砸向罗刹人的营帐、粮草垛和人群!
“嘭!”“嘭!”“嘭!”
陶罐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黑色的火油瞬间泼洒开来,遇火即燃!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几乎是在眨眼之间,罗刹大营的核心区域就化作一片火海!惨叫声、惊呼声、战马的悲鸣声瞬间压过了风声!
紧接着,装载着数百颗小铁珠的霰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呈扇形扫过试图救火或突围的罗刹士兵人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放箭!”
早已埋伏在谷口两侧高地的弩兵,扣动了神臂弩的扳机。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精准地射杀着任何试图冲出火海和霰弹覆盖区的敌人。
野狼谷,在这一夜,真正成了罗刹人的炼狱坟场。
赵昆面无表情地看着谷中的冲天火光和混乱景象,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将士的残忍。这一战,他要彻底打断罗刹帝国伸向西域的这只手,为帝国换来至少十年的边境安宁。
帝都,皇城,朝会。
气氛与前几日的暗流涌动不同,今日明显多了几分剑拔弩张。
数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右都御史周明轩“借胥吏新制之名,行酷吏之实”,“逼死良吏,扰乱地方”,“致使京畿数县政务停滞,民怨沸腾”,言辞激烈,甚至隐晦地指责皇帝“纵容酷吏,有伤圣德”。
龙椅上,李琮静静地看着下方慷慨陈词的御史,又扫了一眼站在文官队列前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的礼部尚书杨文渊。
待御史说完,李琮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周明轩。”
“臣在。”周明轩出列,躬身行礼。
“御史所言,逼死良吏,扰乱地方,致使政务停滞。你有何话说?”
周明轩直起身,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嘲:“回陛下,臣奉旨推行胥吏新制,清查田亩,所行之事,皆有法度可依,有旨意为准。所谓‘逼死良吏’,通惠县前县令吴之道,抗旨不尊,勾结胥吏,贪腐营私,证据确凿,其自裁乃畏罪自杀,与臣何干?所谓‘扰乱地方’,京畿数县政务停滞,乃因旧胥吏集团抗拒新政,故意瘫痪政务所致,臣正与吏部林尚书全力调配新吏接手,何来‘扰民’?至于‘民怨’,”他顿了顿,声音提高,“清丈出的田亩归还佃户,‘青苗贷’惠及贫农,百姓欢呼陛下圣明尚且不及,何来沸腾之怨?弹劾之人,可敢与臣当面对质,指出具体何人、何地、因何生怨?”
他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直接将弹劾的指控顶了回去。
那几名御史一时语塞,脸色涨红。
李琮看向那几名御史,语气淡漠:“尔等弹劾大臣,风闻奏事虽是本职,但亦需实证。空口白牙,指责朕的钦差大臣,指责国策,岂是忠君爱国之道?今日起,停职反省,何时查清所谓‘民怨’来源,何时再回都察院履职。”
“陛下!”几名御史噗通跪下,还想辩解。
“退下。”李琮语气不容置疑。
侍卫上前,将几人“请”出了大殿。
殿内一片寂静。李琮的目光再次扫过杨文渊,杨文渊依旧垂眸不语,仿佛刚才被处置的并非他的门生。
李琮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果然选择了断尾求生,推出几个小卒子来试探,见势头不对立刻缩了回去。
“胥吏新制,清丈田亩,乃国之根本,谁敢阳奉阴违,拖延抵制,朕绝不姑息!周明轩、林文正,尔等放手去做,朕,信你们!”李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臣等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周明轩和林文正高声应道,心中激荡。他们知道,这是皇帝在为他们,也为新政,撑起了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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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降临,格物所外围。
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越过外墙,避开了几处明哨,熟练地利用建筑物的阴影向核心区域潜行。他的目标明确——存放蒸汽机核心图纸和数据的工坊。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目标建筑时,脚下一空!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有刺客!”几乎是同时,一声厉喝响起!数道身影从暗处扑出,刀光在月色下闪烁着寒芒。
那黑影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躲开了第一波擒拿,袖中滑出两把短刃,与扑来的护卫战在一处。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但格物所的护卫早已今非昔比,在张允和墨衡的加强下,不仅增加了明暗哨,更设置了一些墨衡设计的简易预警机关。死士虽然厉害,但在人数优势和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很快就被压制。
眼看突围无望,那死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一咬牙。
“阻止他服毒!”护卫首领大喝。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丝黑血从死士嘴角溢出,他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护卫首领上前检查,面色凝重。“服毒自尽了。”他翻检着死士的衣物,除了一些飞檐走壁的工具和淬毒的暗器,别无他物,无法直接证明身份。
消息很快传到宫内。
李琮看着王瑾呈上的汇报,眼神冰冷。“果然有人坐不住了。蒸汽机……看来他们也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
“陛下,是否要加大格物所的守卫力量?”王瑾问道。
“不仅要加,还要引蛇出洞。”李琮手指敲着桌面,“明日起,放出口风,就说格物所蒸汽机取得重大突破,不日将应用于京西皇庄的矿场抽水。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西北方向。“野狼谷的战报,应该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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