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晨雷滚过村头老槐树时，陆野正蹲在院角修犁耙。金属与木头的碰撞声里，他听见西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暖宝举着小锤子，正跟着陆奶奶学钉春牛。“爸爸！春牛要钉红绸子！”小丫头踮脚够房梁上的红布，“奶奶说红绸子能招福，麦芒弟弟看了会笑！”
陆野抬头，见暖宝的小锤子歪歪扭扭钉在牛背上，红绸子被风吹得翻飞。“小宝儿慢点儿，别砸到手。”他放下犁耙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锤子，“钉牛要钉在脊梁骨正中间，这样牛才有力气耕地。”
“知道了！”暖宝搬来小凳子，乖乖坐在旁边看，“爸爸，春牛会走路吗？”
“会呀。”陆野用锤子轻敲牛背，“等春雨下了，它就拉着犁耙去地里，把土翻得松松软软，种出金黄金黄的麦子。”
院门口传来“突突”声，王铁柱开着三轮车来了。车斗里堆着新打的犁铧、浸了桐油的犁杖，还有半袋草木灰：“野子！惊蛰要醒地，我家新锻的犁铧，试试锋利不？”他跳下车，用袖口擦犁刃，“这铁是从县城铁匠铺打的，专挑熟铁，翻地不沾泥。”
“铁柱哥，辛苦！”陆野接过犁铧，指尖划过刃口，“去年你打的犁，耕了二十亩地都没卷刃。”
李狗蛋推着平板车紧随其后，车上码着种子袋、竹编的秧马，还有坛泡发的豆芽：“这是按你要求备的，早稻种要选圆粒的，发芽率高。豆芽是给暖宝留的，补身子。”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把小秧马，等会你学插秧，说'给弟弟的秧苗'！”
“我要给麦芒弟弟留最大的秧苗！”暖宝攥紧秧马，踮脚够种子袋，“弟弟的秧苗，要比我的还壮！”
祭雷·醒地
上午，陆家老祠堂前聚满了人。石桌上摆着三牲供品：整只烧鹅、刀板豆腐、糯米酒，还有一摞黄纸。陆奶奶系着靛蓝围裙，手里攥着把香：“惊蛰祭雷神，要诚心。雷神醒了，春雨才下得勤。”
“奶奶，雷神长什么样？”暖宝拽着她的衣角，“是不是有白胡子？”
“像你太爷爷。”陆奶奶摸摸她的头，“他掌管着天上的雷，也管着地里的虫。祭了他，地里的害虫就不敢出来糟蹋庄稼。”
陆野点燃香烛，带领全家叩拜：“雷神在上，恳请您护佑一方，春雨调匀，五谷丰登。”
暖宝跟着学样，小脑袋磕得咚咚响：“雷神爷爷，给弟弟留块好地，种西瓜！”
“傻丫头。”叶知秋笑着擦她嘴角的香灰，“雷神听见了，保准给麦芒留块最肥的地。”
祭完雷神，王铁柱扛来铁锨：“野子，该醒地了！我家牛棚的牛刚喂饱，借你用半天。”他拍了拍牛脖子，“这牛性子温，拉犁稳当。”
“太好了！”陆野解下犁耙上的红绸，“走，去东头那块荒地。”
耕春·希望
田埂上的野草刚冒新芽，陆野扶着犁耙，牛蹄子“哒哒”踏碎晨露。暖宝骑在牛背上，小手攥着缰绳：“驾！驾！我的牛牛最厉害！”
“慢点儿！”叶知秋跟在后面，手里撒着草木灰，“别惊着刚醒的虫儿。”
李狗蛋扛着种子袋跑过来：“野子，该撒种了！早稻种泡了三天，发芽率最高。”他蹲下身，抓了把种子均匀撒进犁沟，“这沟要深三指，种子才不露风。”
陆野扶着犁耙，看着翻起的黑土泛着油光：“今年要种三亩早稻，两亩棉花，再留半亩种西瓜。”他转头对暖宝说，“等秋天，西瓜能甜到你不想停嘴。”
“我要给弟弟留最大的西瓜！”暖宝趴在牛背上喊，“弟弟吃了，比我长得还胖！”
“小宝儿心善。”王铁柱赶着另一头牛过来，“我家牛也歇够了，帮你耕第二块地。”他冲李狗蛋喊，“狗蛋，把豆种拿来！咱俩种豆子，给暖宝做豆腐脑。”
田间渐渐热闹起来。牛铃叮当，犁铧翻起黑浪，种子落进湿润的泥土，像撒下了一把把希望。陆奶奶坐在田埂上，看着忙碌的家人，嘴角的皱纹都漾着笑：“这才是春该有的样儿，地醒了，人也醒了。”
育秧·守护
午后，陆家菜畦边支起了塑料大棚。叶知秋蹲在畦里，把泡好的稻种均匀撒在秧盘上：“这秧盘要浇透水，保持温度，七天就能出芽。”
“知秋姐，我来帮忙！”暖宝搬来小喷壶，“我给秧苗浇水，像给弟弟喂奶！”她踮脚喷水，水珠落在秧盘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陆野整理着竹篾：“等秧苗长到三寸高，就移到大田里。”他摸着暖宝的头，“到时候，你当小农技师，教弟弟认秧苗。”
“我要教弟弟唱儿歌！”暖宝晃着小胳膊，“‘秧苗青，麦苗黄，秋天收个大西瓜’！”
傍晚，全家坐在田埂上吃晚饭。竹篮里装着刚摘的野葱、新腌的酸黄瓜，还有陆奶奶煮的艾草糍粑。“吃了艾糍粑，一年不生病。”陆奶奶递给暖宝一块，“你太姥姥说，惊蛰吃艾，虫蚁不咬。”
“甜！”暖宝舔着嘴角的糍粑屑，“给弟弟留一块，他吃了也不生病！”
“小馋猫。”陆野擦她下巴的艾草汁，“麦芒现在喝母乳，等你学会了做饭，给弟弟做艾糍粑。”
夜话·期许
夜里，陆野坐在书房整理农具。墙上挂着的新犁铧泛着冷光，旁边是暖宝画的“春耕图”：爸爸扶犁，妈妈撒种，她和弟弟骑在牛背上，天上的雷神举着大锤。
叶知秋端着热牛奶进来：“累了吧？喝杯牛奶暖暖。”她靠在他肩头，“今天看暖宝撒种，像模像样的，将来肯定是把好手。”
“是啊。”陆野望着窗外的星空，“从春种到惊蛰，从陌生到熟悉，这个家越来越像样了。感谢你们，让我懂得了土地的温度，家的分量。”
“是我们该谢你。”叶知秋轻声说，“是你教会我们，日子要像种子一样，埋进土里，耐心等待，总会发芽。”
陆野在笔记本上写道：
“惊蛰的雷，醒春的耕。
犁铧翻着希望，种子藏着未来，
弟弟的秧苗梦，姐姐的小牛背，
奶奶的老谚语，
都在说：
冬去春生，
有地可耕，
便是最好的生机，
最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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