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晨光刚爬上东墙，陆野就被院外的动静唤醒。推开门，王铁柱正踮脚往门楣挂灯笼，李狗蛋扛着半扇猪肉站在台阶下，两人棉服上都沾着新雪，像披了白斗篷。“野子！除夕到，我家送了年猪肉！”王铁柱拍了拍灯笼穗子，红绸子在风里晃，“你奶奶说，除夕挂红灯，一年红火火！”
“铁柱哥，狗蛋哥，快进来！”陆野接过猪肉，指尖还带着灶房的余温——暖宝正蹲在厨房烧红枣茶，壶嘴冒出的热气裹着甜香，“暖宝给弟弟熬了枣茶，说等会要端去堂屋供祖先。”
“奶奶呢？”叶知秋系着枣红围裙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刚揉好的面团，“我准备了发面，要蒸枣花馍。”
陆奶奶扶着门框笑，银发间别着朵红绒花：“我在晒枣干，要给枣花馍当馅。你瞧，这枣是霜降前晒的，甜得能拉出丝。”她捧来竹筛，红枣在阳光下红得透亮，“我像你这么大时，除夕要蒸整整一笼枣花馍，给全村小孩分两个，图个‘早生贵子’的好彩头。”
“奶奶那时候真热闹。”暖宝举着小茶盏跑过来，茶盏里浮着两颗红枣，“我以后要给弟弟蒸好多馍，让他分给小朋友！”
备年·守艺
午后的厨房最是热闹。土灶的大铁锅里，排骨在酱油、冰糖熬的酱汁里咕嘟作响，陆野握着锅铲翻搅：“除夕的红烧肉，要选三层五花，炖足三个时辰，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他抬头看向叶知秋，“你太姥姥传的方子，糖色要炒到琥珀色，这锅肉才够亮。”
叶知秋正往蒸笼里摆枣花馍，模具压出的牡丹、莲花栩栩如生：“妈，枣花馍要蒸够时辰，凉了再回锅馏一遍，才不会硬。”她转头对暖宝笑，“小宝儿，帮妈妈数枣花馍，要十二个，图个‘月月红’。”
暖宝踮脚数馍，小手指点得飞快：“一、二……十个！还差两个！”她拽住陆奶奶的衣角，“奶奶，帮我数！”
陆奶奶笑着接过：“十一、十二！咱们小宝儿数得准！”她将最后一笼馍推进蒸锅，“这馍蒸的是团圆，要热气腾腾的，才像日子。”
王铁柱拎着两坛黄酒进来：“我爹酿的，说除夕喝这个，一年不生病！”他掀开坛盖，酒香混着米香涌出来，“野子，今晚咱们喝这个，暖身子！”
李狗蛋搬来春联和浆糊：“我家写了对新联，给你家贴门上！”他展开红纸，“上联‘门迎百福福星照’，下联‘户纳千祥祥气开’，横批‘春满人间’！”
陆野接过春联，浆糊刷在门框上：“还是手写的对联有年味，机器印的没这股子墨香。”他踮脚贴上联，暖宝举着凳子帮忙扶稳，“爸爸，对联要贴正，不然福气会跑！”
“小宝儿说得对！”王铁柱凑过来看，“这字写得精神，比去年那副还好！”
除尘·寄情
午后三点，全家总动员除尘。陆野踩着凳子擦房梁，暖宝抱着小掸子跟在后面：“爸爸，我擦柜子！”她踮脚够最上层，发梢沾了灰尘，“奶奶说，除尘要扫去晦气，弟弟今年出生，咱们扫干净，他一年都顺顺当当！”
叶知秋整理旧物，在箱底翻出件虎头鞋：“妈，这是你给我做的，我小时候穿过的。”她抖了抖鞋上的灰，“今年给弟弟也做一双，保佑他像小老虎一样壮实。”
陆奶奶摸着虎头鞋笑：“我那时候，给每个孙辈都做双虎头鞋。你穿过的，暖宝穿过的，现在轮到小孙子了。”她将鞋收进红布包，“等会放在弟弟床头，压邪纳福。”
李狗蛋扛着竹扫帚来帮忙：“我扫院子！这雪积了一层，扫干净了，晚上放鞭炮才安全。”他挥动扫帚，积雪簌簌落进墙根，“野子，你家这院子，扫出来跟画儿似的！”
王铁柱搬来新碗筷：“我家送的新瓷碗，给除夕添喜！”他摆了满满一桌，“二十四个碗，二十四节气，图个周全。”
陆野望着忙碌的家人，心中暖意翻涌。他在笔记本上记：“除尘不是扫灰，是扫去旧年的疲惫；添碗不是图多，是添对新年的期盼。”
做羹·承欢
傍晚，厨房飘起甜香。陆野熬着红枣桂圆羹：“除夕要喝甜汤，一年甜到尾。”他搅动着锅里的羹，“你太姥姥说，甜汤要熬出米油，才润喉。”
叶知秋包着饺子：“妈，我包了白菜猪肉馅，还有你爱吃的韭菜虾仁。”她捏出个月牙形的饺子，“这叫‘弯弯顺’，日子越过越顺溜。”
暖宝趴在案边，小手捏着面团：“妈妈，我也要包饺子！”她捏出个圆滚滚的“怪物”，“这是给弟弟的胖饺子！”
“小宝儿的饺子最可爱。”陆奶奶将暖宝的“怪物”放进单独的竹篮，“等会煮好了，先给弟弟尝。”
王铁柱端来腌好的腊味：“我带了腊肠、腊鸭，炒个腊味拼盘，下酒正好！”他切着腊肠，“这腊肠是你奶奶教的方子，烟熏得透，越嚼越香。”
李狗蛋搬来烟花：“我家买了烟花，等会零点放，给新年添彩！”他指着箱子上的图案，“这是‘花开富贵’，这是‘鲤鱼跳龙门’，好看得很！”
陆奶奶将枣花馍摆上供桌：“列祖列宗，今年添了重孙，咱们家又添丁进口了。”她点燃香烛，“求你们保佑小孙子健康，野子事业顺，知秋平安。”
守岁·团圆
夜幕降临，堂屋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桌上摆着年夜饭：红烧肉油亮发光，清蒸鱼睁着眼睛，饺子浮在滚水里像白鹅，枣花馍堆成小山，还有暖宝特意留的“胖饺子”。
“来，先敬祖先。”陆野端起酒杯，“列祖列宗，陆家子孙都平平安安，求你们继续护着我们。”他将第一碗饭撒在供桌下，“这是给祖先的‘饭’，让他们也过个好年。”
暖宝抱着“胖饺子”碗，小手指点着弟弟的照片：“弟弟，吃饺子！甜的！”她又舀了勺枣花馍，“这个软，弟弟咬得动！”
“小宝儿心都在这儿了。”叶知秋给暖宝擦了擦嘴，“等弟弟长大，你要告诉他，这是姐姐包的‘胖饺子’。”
王铁柱举着酒碗：“野子，这一年你辛苦了！娶了知秋，有了暖宝和小子，咱们村最幸福的就是你！”他碰了碰陆野的碗，“明年咱们再一起搞养殖，赚更多钱！”
李狗蛋跟着起哄：“对！我负责卖，你负责养，咱们当村里的致富带头人！”
陆奶奶望着满桌的菜，眼眶有些湿：“我老伴走得早，以前除夕就我和知秋她爸两个人。现在……现在这么热闹，我知足了。”
“奶奶，我们都在。”陆野握住她的手，“以后每年除夕，都这么热闹。”
零点的钟声敲响，窗外炸开一片烟花。陆野抱着暖宝站在院门口，看烟花在夜空绽放，像撒了把星星。“爸爸，弟弟看到烟花了吗？”暖宝仰着小脸，“他肯定在天上笑呢！”
“嗯。”陆野望着漫天烟火，“他在天上看着我们，咱们一家，团团圆圆。”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
“除夕的灯，亮了年的喜。
对联映着枣馍甜，烟花暖着守岁言，
弟弟的胖饺子，姐姐的虎头鞋，
奶奶的祈福语，
都在说：
雪落有声，
灯火可亲，
这人间最浓的年，
是家人在侧，
是灯火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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