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话音落地，李桂花和兰花同时怔住。
李桂花抢前一步，拦在门口：
“李俊犯啥事了？凭啥你们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兰花瞥见门外的赵三狗，身子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李俊把药碗往窗台一放，声音低沉：
“都别慌，我和他们走一趟！”
金丝眼镜抬了抬镜框，示意身后两名制服上前。
李桂花还想拦，却被李俊轻轻按了按肩膀：
“嫂子，看好家。”
兰花死死的攥着围裙的一角，目光紧紧追随着扬长而去的车子。
车子走后，围观的村民嘴上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三狗躲在人群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嘴角刚扯到一半，就被村长王保田狠狠瞪了回去。
王保田冷着脸说道：
“三狗，你干的好事？！”
赵三狗脖子一梗，扯着嗓子喊道：
“我……我也是按规矩办事！县里来人查无证行医，人又不是我叫的！”
人群里传来一声声的咒骂声。
尤其是今天在李俊家里看病的几个人，都是一脸怨毒的看着赵三狗。
有人把唾沫星子直接啐在他脚边。
有人脱下鞋，鞋底子冲着他晃了晃。
“赵三狗，啥坏事都让你做绝了！”
.......
赵三狗朝着人群啐了一口黄痰，看着消失的吉普车，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
人拉都拉走了，回不来才好呢!
他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坷垃，低声骂了句谁也听不清的脏话，转身向着自己家里走去。
到了胡同口，姑奶奶提着一桶泔水，‘哗啦’一声，浇了赵三狗一身。
..........
汽车里。
李俊看向副驾驶的金丝眼镜，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他笑呵呵的问男人道：
“你是谁？”
金丝眼镜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时，坐在驾驶位的男人冷声说道：
“不该问的别瞎打听，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车子继续行驶。
不多久，县城便撞进眼帘。
人群，电线杆，麻雀扑棱着翅膀。
沿街的水泥小楼，外墙贴着白瓷砖，太阳一照，晃的人眼睛疼。
“国营第一食堂！”
“百货大楼！”
“猪饲料公司！”
橱窗里摆着的塑料模特。
穿的确良衬衣、喇叭裤的人流。
空气里混着炸油条的味道。
他们冲着他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笑容有些刺眼。
前方突然“吱”的一声急刹，轮胎拖出两道黑印。
司机探出头骂了半句便缩了回去。
马路中央，一辆满载砂石的大卡车横在那里，右前轮下蜷着一个人。
李俊看到一辆老旧的‘飞鸽’牌自行车扔在一边。
躺在地上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脸上因痛苦扭曲成一团。
月白旗袍被血与灰泥糊得看不出颜色，乌发散乱，却掩盖不住标志的轮廓。
她嘴上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疼.......救我.........”
卡车司机慌得直跳脚，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议论声嗡嗡，却没人敢靠近一步，都怕惹祸上身。
“让一让！”
李俊推开车门，热浪扑面而来。
金丝眼镜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李俊已经飞身蹲到女人身旁。
司机轻声说道：
“科长，真让他去？”
金丝眼镜摆了摆手。
李俊走到女人跟前，指尖探脉，眉心紧蹙：
脉象虚浮，左臂骨折，最严重的是腹部内出血，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他快速的从贴身布包里掏出一个针包。
三指拈针，在女人腕内关、足三里、三阴交各下一针，手法稳、准、轻。
血，竟然渐渐止住了。
“找块干净木板当夹板，要快！”
李俊对着身边的围观群众喊道。
人群里跑出个小卖铺伙计，把自家门板拆了递过来。
李俊撕下自己衣服下摆，扎成绷带，固定断臂。
“好了！”
做完这一切，李俊拍了拍手，语气轻松。
金丝眼镜站在两步外，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李俊把女人抱上刚巧赶到的医院救护车，又从兜里掏出块人参片塞到女人口中。
“路上小心点，别搬动她左臂。”
护士忙不迭点头。
女人被抬上救护车后，脸色依旧惨白，嘴唇泛青。
李俊刚想松手，忽听护士惊呼：“血压掉得更快了！”
听到护士的话，金丝眼镜脸上闪过一丝阴冷。
李俊再次俯身探向女人脉搏，眉心猛地一跳。
他右手掏出一根银针。
护士赶忙制止道：“医院不让用这个......”
“医者仁心，人命关天！”
李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一边开针包，一边习惯性自报家门：
“别慌，我叫李俊！”
话语落，针已起。
每一针下去，他都轻捻三息，再提插半分，手法快得只能看见指尖残影。
不到两分钟，女人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监护仪上的血压曲线终于止跌回升。
护士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医生也摘下口罩，低声道：
“小同志，师傅是谁？”
李俊淡淡一笑：“山野村医。”
这时，车上的女人，缓缓睁开双眼，艰难地抬手，抓住李俊的袖口。
“恩、恩人……”
“我.....我姓林......是......”
女人还未说完，一旁的金丝眼镜忽然伸手拦住，压低声音对女人道：
“林同志，我是卫生局医政科周峻。今天的事，回头需要你录一份口供。”
女人刚想开口，李俊却替她挡了回去：
“周科长，病人需要静养。笔录等我到局里，一并说清楚。”
金丝眼镜盯了他两秒，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让开车门。
救护车后门关上的一刹那，女人对小护士低语：
“告诉老秦……救我的人，叫李俊。”
护士点头，却没敢多问。
道路疏通，载着李俊的车子重新启动。
金丝眼镜咳了一声：“李大夫好手段。可规矩就是规矩，到了局里，该怎么查还得怎么查。”
李俊淡淡一笑，袖口血迹未干：“人命关天，规矩再大，也大不过良心。”
车厢里一阵沉默。
窗外，夕阳落山，染红了半边天。
金丝眼镜不动声色的点了根烟，火光一闪，照出了他眼底的阴鸷，以及胸口打的胸牌——“县卫生局·医政科 周峻！”
“李俊，你救的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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