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灵庭号几乎是贴着海面在飞。引擎过载的嗡鸣声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船尾拖着一条白色的、久久不散的浪痕，像一道仓皇逃窜的伤疤。身后，那片沉没之城搅起的浑浊尚未完全平息，而前方，是无尽的大海，以及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敌人。
林昊被扶进船长室，脸色苍白得像船帆，灵魂深处那被强行撕裂的痛楚一阵阵袭来，比任何肉体伤势都更难忍受。里克的情况更糟，昏迷不醒，灵魂波动微弱。
莱茵多特在短暂的休息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治愈的光芒笼罩住林昊。那绿金色的光晕如同最轻柔的纱布，抚慰着灵魂的创伤，虽然无法立刻治愈，却极大地缓解了痛苦。
“谢了。”林昊闭着眼，声音有些沙哑。
莱茵多特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坚持：“是我要谢谢船长，还有大家。” 没有林昊最后关头的决死一击，没有里克的拼死干扰，没有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他们或许都得留在那片恐怖的海域。
西蒙指挥着水手们检查船体损伤，补充能源，分发食物和清水。气氛压抑，没人说话，只有必要的指令和器械碰撞声。每个人都清楚，麻烦远未结束。
海军科学部队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而那刚刚知晓的、来自星海的“收割者”，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罗宾将自己关在临时整理出的资料室里，面前摊开着从西海带来的部分文献副本、她自己绘制的草图，还有那块已经失去灵性、但刻着警示语的白色石板。她的指尖划过那些古老的符号，脑海中回响着林昊带回的只言片语——“星门”、“收割者”、“背叛”、“乔伊波伊的警告”。
她拿起炭笔，在一张新的羊皮纸上快速勾勒、连接。巨大王国的辉煌科技，对星空的探索，“星门”的建立，与“收割者”的接触，战争的爆发，王国的崩溃，伊姆与世界政府的来历，对历史的掩盖，对“虚”这种负面产物的滋生漠视甚至利用……
一条模糊却令人心惊胆战的猜测，逐渐在她笔下清晰起来。奥哈拉学者们追寻的空白一百年，其背后隐藏的，竟然是如此浩瀚而恐怖的星际级别的灾难与背叛！
她感到一阵寒意，也有一股火焰在胸中燃烧。或许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也更加……必须被世人知晓！
几个小时后，林昊的灵魂创伤在莱茵多特和自身强大灵压的修复下，暂时稳定下来。他走出船长室，来到甲板上。阳光有些刺眼，海风带着咸腥味，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康纳德和西蒙立刻走了过来。
“船长，”西蒙汇报，“对海底信号的残留分析完成了。可以确认，那是一个小型化的‘星门’通讯节点，其主要功能是双向信息传递和……空间坐标锚定。我们关闭它，等于暂时拔掉了对方插在这个世界的一颗‘钉子’，但无法确定这类‘钉子’还有多少。”
康纳德补充道，脸色依旧凝重：
“更麻烦的是，我们强行关闭节点时爆发的能量扰动非常剧烈，恐怕……很难完全掩盖。海军，甚至其他拥有灵子探测能力的势力，很可能已经捕捉到了这次异常。”
林昊点了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他看了一眼远处海平面，问道：“我们的位置和下一步航线？”
西蒙摊开海图：“我们正在向东南方向航行，暂时脱离了常规航线。但燃料和补给支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寻找岛屿进行补充和更彻底的维修。最近的可能目标是‘春天女王之城’圣波布拉，但那里是世界政府加盟国，海军势力不弱，风险很高。”
“或者，我们可以冒险穿越‘魔鬼三角地带’边缘，去更偏远的‘水之都’七水之都？那里技术发达，便于修船，而且由于司法岛事件后海军势力收缩，相对宽松一些。”阿尔贝托指着另一条更曲折、也更危险的航线。
就在林昊权衡之际——
呜——！！！
凄厉的警报声再次划破天空！
“雷达发现多个高速接近目标！是军舰！数量……五艘！呈包围态势！”了望哨的声音带着绝望，“是海军的舰队！他们追上来了！”
所有人脸色剧变！
这么快？！
林昊冲到船舷边，审判之眼极目远眺。海平面上，五个黑点正在迅速放大，那熟悉的军舰轮廓清晰可见！而且，其中一艘的规模远超其他，是海军中将级别的座舰！
“是……是鼯鼠的舰队！”康纳德看着「万识之书」上识别出的灵压特征（通过之前战斗记录比对），声音干涩。
老对手了！而且这次，是完整的舰队编制！
“全员！战斗准备！最大战速！转向，切入逆流，甩开他们！”西蒙嘶吼着，拼命转动舵轮。
静灵庭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转向，试图利用洋流和风向摆脱追兵。
但海军舰队显然有备而来，阵型展开，如同张开的渔网，封堵了大部分去路。炮火开始轰鸣，炮弹落在静灵庭号周围，炸起冲天的水柱，船体剧烈摇晃。
“不行！甩不掉！他们的船更快！”舵手大喊，额头冷汗直流。
一枚炮弹终于命中了船尾，木屑纷飞，火焰瞬间窜起！
“灭火！”
混乱中，林昊看着越来越近的军舰，尤其是那艘中将座舰上，站在船头那个披着正义大衣、手按刀柄的熟悉身影——鼯鼠。
他的眼神冰冷。
上一次在晨露岛，因为伤员和些许默契，双方没有死斗。但这一次，对方带着舰队气势汹汹而来，显然不再是试探。
是因为他们在西海和沉没之城闹出的动静太大？还是海军科学部队共享了情报，将他们列为必须清除的“S级异常”？
无论哪种，都没有退路了。
林昊缓缓拔出「阎罗」，玄黑的刀身映照着炮火的光芒。
他看了一眼身旁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同伴，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灭火、操控风帆的水手，看了一眼资料室门口、脸色苍白却紧握双拳的罗宾，还有西蒙和西蒙身后的莱茵多特。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船：
“准备接舷战。”
“既然甩不掉，那就……”
“……撕开他们的网！”
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康纳德手腕上的一个微型接收器，突然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加密方式却与海军和世界政府迥异的信号。他快速破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船长……收到……一段来自不明源点的通讯请求……信号源……就在我们正下方，深海！”
（第一百一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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