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极光幻境的凶险,赵小白在冰洞中休整了整整一日,待消耗的神魂之力完全恢复,心境也重新打磨得澄澈如冰,才再次踏上征程。他变得更加谨慎,不仅提防着有形的妖兽与罡风,更时刻内守灵台,谨防无形的心神侵袭。
根据《北冥堪舆图》所示,他已深入一片被称为“碎空冰脊”的区域。顾名思义,此地不仅地势崎岖,遍布着如同巨龙脊骨般连绵起伏、陡峭险峻的冰峰,更危险的是,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是冰原上有名的凶地之一。
地图上用刺目的朱红色勾勒出这片区域的轮廓,旁边还有巫老以古体小字标注的警告:“此地空间脆弱,时有‘虚无之噬’显化,无声无息,触之即陨,神识难察,唯凭灵觉与气运。慎之又慎!”
“虚无之噬”,便是冰原居民对空间裂缝的称谓。
一踏入“碎空冰脊”的范围,赵小白便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同。空气中的灵气不再像外围那样只是狂暴躁动,而是变得极其紊乱、稀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扯、稀释。光线在这里也发生了诡异的扭曲,视野中的冰峰和天空时常会出现细微的波纹,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观看景物,让人产生眩晕之感。
风声在这里也变得古怪,时断时续,时而尖锐如哨,时而低沉如闷雷,更有时会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那寂静比狂暴的风雪更让人心悸。
赵小白将遁速降至最低,几乎是踮着脚尖在冰面上滑行,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生怕一点震动就会引来不可测的灾祸。他的神识被压缩到身周不足十丈的范围,并且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探查,不敢有丝毫大意。然而,正如巫老所警告的,神识在这里的效果大打折扣,那些最危险的存在,往往能完美地隐匿在扭曲的空间背景之中,难以提前察觉。
他全靠一种对危险的本能灵觉,以及药老那远超常人的、对能量和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作为倚仗。
“左前方三丈,冰面下有微弱空间波动,绕行。” 药老苍老而凝重的声音直接在赵小白识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赵小白毫不犹豫,身形如柳絮般向右飘出数丈。就在他绕开的瞬间,他原先路径前方,那片看似平整的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细小的黑色缝隙,长约尺许。缝隙周围的光线完全被吞噬,呈现出一种绝对的空无之感。虽然细小,但赵小白的神识扫过那里时,竟感到一阵刺痛的灼烧感,仿佛神识都被那裂缝吞噬了一丝!
那裂缝存在了约莫一息时间,便如同从未出现过般,悄然弥合,冰面恢复原状,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残余波动。
赵小白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若非药老预警,他若径直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哪怕只是擦到边,恐怕肢体乃至部分神魂都会被那空间裂缝瞬间切走、放逐到未知的虚无之中。
“多谢老师。” 他心有余悸地传音。
“此地空间结构已如蛛网般破碎,只是勉强维持着平衡。” 药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这些细小的裂缝还算好的,最怕的是遇到那种突然出现的、规模较大的稳定裂缝,或者……空间碎片直接剥离、坍塌。”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更加小心地前行。他不再依赖眼睛和神识,而是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努力放大那种对危险的先天灵觉,同时将药老的预警奉为圭臬。
接下来的路途,可谓步步惊心。
有时,他正欲踏上一座看似坚固的冰桥,药老会急声制止,下一刻,那冰桥中段便会毫无征兆地塌陷,不是向下坠落,而是整块冰体如同被一只无形巨口啃噬般,凭空消失,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缺口。
有时,他头顶上空会突然裂开一道扭曲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缝隙,持续数息之久,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寒气、光线甚至声音,形成一个小型的、无声的漩涡。
他亲眼见到,一侧冰壁上突出一块房屋大小的巨冰,不知因何原因松动,朝着下方的深渊滑落。然而,那巨冰并未坠入谷底,而是在下落途中,仿佛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扭曲的墙壁,整块巨冰在刹那间被分解、拉伸、扭曲,然后无声无息地没入一道骤然扩开的、幽暗深邃的裂缝之中,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碎屑,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场景,充满了违背常理的诡异与死寂的恐怖,比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都更让人毛骨悚然。那是规则的破坏,是存在的抹除!
赵小白屏住呼吸,隐匿在一块巨岩之后,直到那道吞噬了巨冰的裂缝缓缓弥合,才敢继续移动。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虚无的恐惧,难以抑制地滋生。但他强行将这恐惧压下,转化为更极致的谨慎。
他不再直线前进,而是如同走钢丝般,在药老的指引下,于无数肉眼和神识难以察觉的空间陷阱之间,寻找着那细微的、动态的安全路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对灵力的控制也必须精妙到毫巅,不能有一丝外泄,以免扰动本就脆弱的空间结构。
这个过程,对他的心神消耗巨大,甚至比一场恶战还要疲惫。
当他终于根据地图指引,遥遥望见“碎空冰脊”边缘那片相对平稳的、被标记为“沉眠冰湖”的区域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回头望去,那片扭曲光影下的狰狞冰脊,仿佛一头蛰伏的、由空间碎片组成的贪婪巨兽,正在无声地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白雾。不敢在此地久留,他加快速度,向着“沉眠冰湖”的方向遁去。只有彻底离开这片区域,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全。
然而,就在他心神因看到希望而出现一丝极其细微松懈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身侧不到一尺之处,毫无任何征兆,空气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悄然碎裂,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足有半人高的漆黑裂缝,骤然浮现!那裂缝中传出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同时散发着湮灭一切的气息!
距离太近,出现得太突兀!赵小白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护体灵光边缘的灵力,正被那裂缝疯狂地撕扯、吞噬!
“不好!” 药老的惊喝与赵小白自身的灵觉同时炸响!
生死一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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