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福特迪曼这位优雅的恶魔在亚历克斯身边有意或无意低语,不断地激发着他的焦虑。
“说起来,我尊敬的大师,您不觉得,您在这场宏大的棋局里,有些多余吗?”
“您看,莫德雷德侯爵拥有无与伦比的政治嗅觉和决断力。
基利安大师是武力保障。
而那位不可思议的公主殿下,她就像是莫德雷德最完美的拼图和一切问题的解决方案,哪里有需要,就能往哪里搬,哪里有问题,就能在哪里解决。”
福特迪曼用手杖轻轻一点亚历克斯的肩膀,仿佛在点醒梦中人:
“可您呢?除去那学者的身份,您就只是个吟游诗人。
一个在帝都任何一家酒馆里,都能找到的那种。无非就是唱歌的水平有好有坏罢了。”
这些全都是事实。
亚历克斯确实被福特迪曼这番话弄得心神不宁,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直到,他偶然间,看到了福特迪曼嘴角那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欣赏着他痛苦表情的恶劣微笑。
这位乐观的吟游诗人瞬间就看穿了魔鬼的把戏。
于是,画风突变。
“说真的,大师,您想过吗?当战火再起,您能像基利安大师一样冲锋陷阵吗?当阴谋来袭,您能像爱丽丝女士一样……”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亚历克斯开始模仿着痴呆儿,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音节,脸上还挂着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白痴表情。
“……”
福特迪曼优雅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开始耍无赖的大学者,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笑。
“没意思。”
“该死的福特,你可真闲啊。”
亚历克斯恢复了正常,鄙夷地看着他。
福特不以为意的将手杖在绕着指尖转了几圈,轻轻的戳在地上:
“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只是把你们刻意回避的事实告知了你们。”
福特迪曼理了理领结,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且我是一个上位者。在你们人类的传统观念中,恶魔蛊惑人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亚历克斯冷笑一声: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福特笑了,那笑容充满了上位者对凡俗规则的蔑视:
“重申一遍,我只是把你们刻意回避的事实说了出来而已。
而且,又能有什么报应,比遇到可恶的莫德雷德更让我感到绝望呢?”
他摊了摊手,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说道:
“难不成,老天爷还会看我不顺眼,直接把我的家给拆了不成?”
说着这话的时候,两人刚好走到了福特迪曼那家格调高雅的小店门口。
福特迪曼闭着眼睛,哼着轻快的小曲,优雅地推开门,轻车熟路地就想从吧台前摸一个他最喜欢的骨瓷茶杯,准备泡上一杯红茶,好好享受一下捉弄老实人后的愉悦。
然而,他摸了个空。
他向前走了两步,原本应该摆放着吧台的位置,空无一物。甚至连那张由名贵红木打造的、他引以为傲的吧台,都消失了。
“嗯?”
福特迪曼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彻底愣住了。
他的小店,他那充满了珍稀藏品和古董家具的、温馨又奢华的小店,此刻,空无一物。
地板干净得能映出人影,墙壁白得像新刷过一样,所有的书架、桌椅、地毯、装饰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这里,就像一个刚刚完工,还未装修的毛坯房。
福特迪曼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用手杖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他缓缓地走出门外,抬头看了一眼门牌。
没错啊。
他又不可置信地,轻轻地关上门,深吸一口气。
然后,再缓缓地、带着一丝颤抖地将门推开。
眼前,依旧是那空荡荡的家徒四壁景象。
一阵穿堂风吹过,卷起几片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落叶。
“不是!!!”
“我家呢!!!”
………
……
…
“去去去!这是我家!”
当化作黑烟的福特迪曼几乎是瞬移般地冲到莫德雷德的临时居所时,看到的却是让他血压再次飙升的一幕。
莫德雷德正一脸贱兮兮地,像个幼稚的孩童,将一串串大蒜挂在了那扇厚重的别墅铁制大门上。
不仅如此,他还拿着一个从大教堂免费领来的小瓶子,将所谓的圣水,一滴一滴地,小心翼翼地,泼洒在门前的台阶上。
这些东西,压根就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纯粹是教会为了安抚普通信徒而搞出来的心理安慰剂。
更何况,福特迪曼严格来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惧怕圣光与大蒜的“恶魔”。
他是“上位者”,是魔物演变的最终形态。
又或者说,凡人是基于对上位者这种存在的恐惧与想象才编造出了恶魔的形象。
总之,莫德雷德此刻的举动,毫无意义,纯属犯贱。
“嘿,同志,这个十字架你拿着试试?泼水可能威力不够。”
一旁的爱丽丝,脸上挂着和莫德雷德如出一辙的表情,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微笑,从不知哪里摸出了一个银质的十字架,递了过去。
福特迪曼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尤其是那个拿着十字架在门前比比划划的莫德雷德,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但他不能发火。
作为一个优雅的上位者,他必须时刻保持微笑。
于是,他只能歪着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和善”的笑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了那句充满了无尽血泪的控诉。
“可……恶……的……莫……德……雷……德……”
“你……的……下……限……呢?”
………
……
…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
被气急了的福特迪曼,终于放弃了那虚伪的优雅。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的手杖化作两道残影,“砰砰”两声,精准地在莫德雷德和爱丽丝的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
片刻之后,在临时居所的大厅里,揉着脑袋的莫德雷德,面对着怒气冲冲的福特迪曼,露出了一个毫无悔改之意的、贱兮兮的笑容。
“所以我家那些东西呢?”
福特迪曼咬牙切齿地问道:
“可恶的莫德雷德,它们去哪了?”
“啊,那个啊,”莫德雷德一脸轻松地回答道:
“我已经叫我家老爷子,带着十五名历战繁星骑士,组成了一支押运车队,给送回繁星镇去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算算时间,现在我估计,车队应该已经出城了。”
福特迪曼彻底被气笑了。
他瘫坐在沙发上,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说道:
“你……你动作还挺快。”
就在这时,一旁的爱丽丝弱弱地举起了手,小声说道:
“其实……还是有一样东西,我们没有带回去的。”
福特迪曼已经彻底麻了。他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说吧,你们是不是还想把我那栋楼也给拆了,然后找几十个人,把砖头一块一块地运回繁星镇去?”
莫德雷德和爱丽丝相视一笑。
莫德雷德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严肃的、仿佛在宣布什么重大决定的语气说道:
“不,福特,那栋楼我们不拆。”
“我们决定,”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我们为你考虑得很周到”的表情:
“把你这个人,也打包带回繁星镇去。”
“啥意思?”
福特迪曼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搬空我的东西还不够,现在连我这个人,也要一起打包带走了是吧?”
“最主要的问题是…”
莫德雷德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了正经的神色:
“像你这样的人才,就算不为我所用,我也宁愿花大价钱把你养在身边。
毕竟,像你这样的选手,要是放到对面阵营去,那我可真是要遭老罪了。”
听到这番话,福特迪曼那张总是挂着假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夸我,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耸了耸肩,将问题又抛了回去,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欠揍的笑容。
“看你自己怎么想咯。”
“你如此这般火急火燎的,又是搬家又是绑人的,到底想干嘛?”
福特迪曼靠在沙发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最后轻轻摇头,又好像是对某种麻烦事的嫌弃。
“主要是想趁着这两天夜深人静,赶紧收拾东西,然后悄悄地溜回繁星镇去。”
他解释道:
“要不然的话,等到时候场面太热闹,我可受不了那种场景。虽然我不讨厌那种场景。”
“什么场景?”
“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福特迪曼有些不明白莫德雷德口中所谓的“热闹场景”是指什么。
欢送英雄的盛大典礼吗?
那不是每个贵族都梦寐以求的荣耀吗?
不过,看到莫德雷德那一副语焉不详、不愿多说的样子,福特迪曼也没有再追问。他优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他用一种充满了讽刺意味的语气说道。
然后,他便干净利落地,在这栋临时别墅里,为自己挑了一间看起来最舒服的客房入住。
在关上房门前,他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对着莫德雷德,发出了最后一次的、郑重的警告。
“我最后再说一遍,可恶的莫德雷德。不要再动我的东西,也不要再送我任何惊喜了。”
莫德雷德只是贱兮兮地一耸肩,脸上挂着那副熟悉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容。
“看情况吧。”
“到时候再说咯。”
………
……
…
在启程返回繁星镇之前,莫德雷德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妥善地安排好那些被繁星照耀过的人。
让他们顺利地入住那片崭新的“繁星飞地”。
夜深人静,书房内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而又温暖的光。
莫德雷德坐在书桌前,正一丝不苟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
社区的入住名单、物资的分配方案、初步的自治管理条例。
他必须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不留下任何可能被有心人利用的漏洞。
“呼……”
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一阵微凉的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拂过他的脸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刚准备起身去关上窗户,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
爱丽丝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她将一床柔软的羊毛毯子,轻轻地披在了莫德雷德的身上。
然后,她便轻车熟路地,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了书桌的另一边,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叠资料,开始帮莫德雷德分担起工作。
莫德雷德起身,走到窗前,将那扇灌着冷风的窗户轻轻关上。
当他回过头时,正对上爱丽丝抬起的、含笑的眼眸。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任何言语,所有的默契与温情,都在这寂静的、昏黄的灯光下,静静流淌。
随后莫德雷德伸了个懒腰,端起了一个朴素的小碟子放在了书桌上,将自己袖子里面藏着那一袋果干,全部倒在了碟子上。
“都是泥芙洛女士做的,从繁星带来的,我平时都舍不得吃,今天吃完它算了。”
一小碟的果干,被摆在了书桌的正中央。
“看来我这个夜班算是加对了,亲爱的同志。”
“那亲爱的公主殿下,不耍贫嘴了,加紧干活吧,干完活之后去补觉。”
“没问题。”
时不时地,莫德雷德会伸手捏起一颗,塞进嘴里,那酸甜的味道,能驱散几分深夜的困倦。
又或者,爱丽丝会停下手中的笔,也捏起一颗,细细地品尝着,嘴角弯起一个满足的弧度。
整个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羊皮纸翻阅时的“沙沙”声,和鹅毛笔划过纸面时,那细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温馨而又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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