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郡,毗邻“雷泽”大营约百里外,有一处名为“翠云”的别院。此处并非顾氏产业,而是江东老将程普的一处私产,依山而建,环境清幽,少有人知。程普近日以“巡查防务、休养旧伤”为名,离开柴桑,正居于此。
夜色中,几道黑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墨点,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别院外围稀疏的守卫,潜行至主宅附近。林凡只带了那名最擅长隐匿与格杀的“影刃”队正随行,两人伏在庭院假山的阴影中,观察着主宅书房内透出的昏黄灯火。
书房窗纸上,映出一个虽略显佝偻、却依旧骨架宽大、坐姿挺拔的身影,正是程普。他并未休息,似乎在翻阅兵书,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
“军师,直接见程普,是否太过行险?此人乃孙氏铁杆,恐难说动。”队正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担忧。
林凡目光沉静,低声道:“正因其是铁杆,有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或由他心中生出,才更具分量。周瑜此刻定然已疑心内部有鬼,我要做的,不是说服程普反叛,而是……在他心中,埋下一根刺,一根关于周瑜是否仍值得孙氏毫无保留信任的刺。”
他整理了一下因长途潜行而略显凌乱的衣衫,深吸一口气,竟不再隐藏身形,坦然从假山后走出,径直向着书房门口走去!那名队长心中一惊,却不敢违逆,只得紧随其后,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
守在书房外的两名程府亲兵见黑暗中突然走出两人,立刻警觉,横戈上前低喝:“什么人?!”
“竟陵林凡,特来拜会程老将军,有要事相商。”林凡停下脚步,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书房之内。
书房内的翻书声戛然而止。片刻沉寂后,程普那带着一丝沙哑与威严的声音传出:“放他进来。”
书房内陈设古朴,兵器架上陈列着几件保养精良的旧式兵器,墙上挂着一幅磨损严重的江东旧舆图。程普依旧坐在案后,并未起身,只是抬起那双虽显老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坦然走入的林凡。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久经沙场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审视。
“林军师,好胆色。”程普缓缓开口,语气平淡,“竟敢孤身深入老夫别院,就不怕老夫一声令下,将你拿下,送往柴桑,向周都督请功吗?”
林凡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在程普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仿佛面对的不是威名赫赫的江东宿将,而是一位寻常长者。“老将军若要拿我,方才便已下令,又何须容林凡入门?况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的旧舆图,“以老将军之明,当知擒杀一个林凡,于江东眼下困局,并无太大助益,反而可能……激化某些本可避免的矛盾。”
程普眼中精光一闪,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军师不在竟陵坚守,却冒险来此荒山野岭见老夫,所为何事?总不至于是来与老夫品茗论道吧?”
“林凡此来,是为救竟陵,亦是为救江东。”林凡语出惊人。
“救江东?”程普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就凭你?还有你那座岌岌可危的孤城?”
“孤城虽危,犹可死战。然江东之危,却在萧墙之内,祸起肺腑之间!”林凡目光灼灼,直视程普,“老将军难道未曾察觉,自周都督执掌帅印,锐意北伐以来,江东内部,可还似当年孙伯符(孙策)将军在时,那般上下同心,众志成城?”
程普面色微沉:“军师此言何意?挑拨离间,可是小人所为。”
“非是挑拨,乃是陈述事实。”林凡毫不退缩,“周都督雄才大略,林凡佩服。然其用兵,向来行险,追求毕其功于一役。赤壁如此,今次竟陵亦是如此。胜则功高震主,权势熏天;败则损兵折将,动摇国本!老将军试想,若此番竟陵久攻不下,或是即便攻克,亦代价惨重,北伐之议必然搁浅。届时,周都督威望受损,朝中那些对其早有微词之声,岂会沉默?吴郡士林,地方豪强,又当如何自处?孙讨虏(孙权)面前,又该如何平衡这骤然失衡的朝局?”
他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程普心中最敏感的地方。程普作为孙氏三代老臣,亲身经历过孙策以雷霆手段整合江东的过程,也深知孙权继位后,平衡各方势力的不易。周瑜的强势崛起,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原有的权力结构,也引来了不少暗中的非议和忌惮。
“此乃我江东内务,不劳军师费心。”程普语气生硬,但眼神中的波动却未逃过林凡的观察。
“内务?”林凡轻笑一声,“若仅仅是内务,林凡何必冒险前来?老将军可知,周都督如今已疑心内部有人与林凡暗通款曲,意图不轨?此番‘雷泽’大营遇袭(林凡故意点出,以观察程普反应),恐怕在其心中,这‘内鬼’的嫌疑,已然指向了某些……与其并非一心,或曾对其策略有所异议的重臣。”
程普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周都督明察秋毫,岂会受人蒙蔽?”
“明察秋毫?”林凡意味深长地看着程普,“若有人处心积虑,伪造证据,栽赃陷害呢?老将军扪心自问,若周都督拿着某些‘确凿’的证据,指认您或与您交厚的某位将军通敌,孙讨虏是会选择相信追随父兄三代、劳苦功高的老臣,还是会选择相信战功赫赫、正值用人之际的周都督?”
这话如同毒针,狠狠刺入了程普内心最深处!他忠于孙氏不假,但也正因为忠诚,他才更在乎孙氏基业的稳固,更警惕任何可能引发内部动荡的因素。周瑜的猜忌,林凡的暗示,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就在林凡与程普进行着这场凶险的心理交锋之时,“雷泽”大营内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甘宁浑身浴血,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汩汩冒血,那是韩当长刀留下的印记。他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和精妙的武艺,勉强与韩当周旋,但败象已露。周围的“影刃”队员在数倍于己的敌军围攻下,死伤惨重,纵火行动也被有效遏制,只有零星几处火头还在燃烧,但已难成气候。
“甘兴霸!束手就擒吧!”韩当步步紧逼,刀势沉重如山,“念你也是条好汉,降了我主,饶你不死!”
“放你娘的屁!”甘宁啐出一口血沫,双刺舞动如风,状若疯虎,“老子生是林军师的人,死是林军师的鬼!想要老子投降,除非长江水倒流!”
他心中焦急如焚,不仅因为自身陷于绝境,更因为牵挂着林凡那边的安危。军师孤身涉险,与程普那等老狐狸周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此地的刀光剑影。
就在这时,大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喊杀声与马蹄声!凌统率领的五千回援精锐,已然赶到,并且毫不犹豫地从外围对“雷泽”大营发起了进攻!
“凌将军!是凌将军的援军到了!”营内守军士气大振。
韩当却是眉头一皱,他接到的是周瑜固守待援、内外夹击的命令,却没想到凌统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直接发起了进攻。这虽然能更快歼灭敌军,但也增加了营寨被突破的风险,尤其是水门方向……
凌统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龙,瞬间便撕开了营寨外围的防线,直扑核心战团而来。“韩将军!我来助你!都督有令,务必生擒甘宁!”
内外夹击之下,甘宁及其残余部下的处境,顿时雪上加霜,陷入了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翠云”别院书房内,气氛依旧凝重。
程普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凡:“林军师,你的话,老夫听到了。但,空口无凭。你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仅凭这些揣测之词,便想让老夫相信周都督会行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未免太过儿戏。”
他知道林凡在利用他,在离间他与周瑜的关系。但他不得不承认,林凡的话,确实触动了他内心某些隐藏的担忧。周瑜的权势,孙权的平衡,江东内部的暗流……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林凡知道,火候已到,不能再逼迫过甚。他站起身,拱手道:“林凡今日前来,并非索求老将军承诺什么,亦非挑唆老将军与周都督的关系。只是不忍见江东因内部猜忌而自毁长城,不忍见老将军这等功臣,日后可能陷于无妄之灾。证据,或许很快就会自己出现。届时,还望老将军能以江东大局为重,以孙氏基业为重,慎思之,明辨之。”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那名“影刃”队正,坦然向门外走去。
程普并未阻拦,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林凡离去的背影,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心中波澜起伏。林凡的话,像一颗种子,已经种下。至于它会否发芽,会长成什么样,连程普自己,此刻也无法预料。
而就在林凡踏出“翠云”别院的同时,远在百里外的“雷泽”大营,甘宁在韩当与凌统的联手围攻下,终于力竭,被凌统一枪杆扫中腿弯,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数把明晃晃的刀剑立刻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绑了!”凌统冷声下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擒获林凡麾下头号猛将,这可是大功一件!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擒获甘宁,或许并非这场博弈的终点,而恰恰是林凡那庞大棋局中,另一个更加凶险局面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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